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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法理解的爱 (19中)】

「你这是说给我听的吧?」

  妻子看了我一眼,开动车子道,

  「有意义吗?」

  我一拧眉头,对,没意义。你都要跟我离婚了,有什么想法和目的又何必在
乎我呢。我暗自神伤,妻子摇了摇头道,

  「你其实完全没必要这样,你要是能对他好一点,我又何必越俎代庖,总是
挂念着他呢。」

  我面色难看,刚准备开口,妻子又道,

  「今年应该是他最难熬的一个春节了,他一个亲人都没了,是谁造成的?」

  我表情一滞,心中嘀咕,那也不是他儿子啊,可也只敢在心里说说。

  「一开始你要是就能对他负起责任,我又何必事事亲为,以至于现在都像是
我的责任一样,想忘都忘不掉。」

  「你现在是要把责任都推给我是吧?」

  我心中不忿。

  「我回来的时候你就跟他暧昧不清的,我能忍?现在我老婆都给他操了,你
要我对他以礼相待,拿我当圣人呢,圣人也做不到吧?」

  我气愤难平。可看到妻子脸色泛白,酥胸起伏,我又怕她开车出事,转过话
锋道,「算了,你说的也没错,事情因我而起,是我当初为了减刑,同意你去找
他签谅解书的。如果不是你牺牲自己,我现在可能还在牢里呆着。」

  妻子眼神闪动,没再回话。好半天之后才忽然开口道,

  「你想要拖多久?」

  我的心一提,知道她说的是离婚的事,看来她心里有气。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要不咱们现在就去民政局,趁着他们还没放假。」

  「不是我迫不及待,而是咱们这样吵吵闹闹的,回去再让爸妈看出什么,对
谁都不好。」

  妻子的话分明是要封我的口,不过也的确是这样。我是抱着挽回她的目的才
想一起回去过年的,如果还吵吵闹闹的容不下她的一些话,也没必要废这个心思
了。

  「知道了,你也别在我面前提那老头就是了。」

  一路无话,到了岳母家欢声笑语冲淡了我们之间的阴霾。听说我们要在这儿
跨年,岳父岳母更加热情了,将客房重新打扫了一遍,中午更是盛情款待。下午
本来计划带孩子出去玩,可孩子却习惯性午睡了。妻子带孩子上楼去睡觉,岳母
对我也招呼了一声,如果困了可以去另一个房间休息。

  我这才记得妻子娘家有两口子不能在娘家同房的规矩,试探着问了岳母一句
。反被她责怪,都是老女婿了,连这点规矩也不懂。我顿时心里苦涩,上楼向妻
子吐槽,她笑着挖苦道,

  「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你都不准备要二胎,还计较这些干什么?」

  我翻了个白眼,我本来是计划跟她化解矛盾的,生二胎这种事情浓情蜜意了
自然是水道渠成的事情。可她现在把事情点破,分明是不给机会。而且现在是给
机会也没机会了,我的心顿时凉了大半。

  她看到我的表情,心里是知道我的打算的,表态道,

  「你如果觉得这样呆在这儿是浪费你的时间,要回去也可以,妈那边我去解
释就好了。」

  我表情变冷,看了看睡着的孩子,对她道,

  「在孩子面前你都能说这种话,你是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呀,你现在心里到底
还有没有我?」

  「我心里没你还会愿意给你生孩子吗?」

  妻子看了眼孩子又道,

  「咱们别在这边说了,去隔壁吧。」

  来到隔壁客房,妻子锁上房门,她才又道,

  「你现在说那些话是又不想离婚了是吗?」

  我沉默了,心里有气,有离的意思,却又不甘。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二胎听事情你不是不想,而是心里有想法,想找一个
契机冲破自己心里的障碍。可你又怎么知道我会不会答应?咱们兜兜转转这么久
,问题还是因为咱们心里都有矛盾。我们都是可能为别人妥协,但是不为自己妥
协的人。拖得越久,其实我想得也越多,这二胎就算怀上也挡不住咱们彼此的猜
忌。不如就这样吧,保持一点距离还能为柳柳营造一个平静的成长环境,不是吗
?」

  妻子靠近我,闻到她身上香水味儿,我激动的抓住她的肩膀道,

  「就这样你还说心里有我?是不是今天见了那老头一次,你的心就已经飞走
了?」

  妻子却抱住我道,

  「谁说我心里没你,我一直都爱你。从柳柳出生的那一刻,你在我心里的位
置就已经固定了,谁也挪不走。只是现在不一样了,你容不下我心里有别人,我
身体的烙印也决定了我不可能对他不管不顾。就算你强迫自己接受我,我也接受
不了你这样。所以你没必要再为难自己了,我们好好过完这个年,然后好聚好散
,好吗?」

  妻子声音有些颤抖,我受不了她这样的绝决,推开她道,

  「所以你说什么生二胎,就是对我的一次考验是吗?觉得我不能接受你,你
就毫不留情的要跟我离婚。哪怕我一时冲动真的答应了你,你事后也会吃药反悔
,不给我留一丝余地是吗?」

  「不是的,昨天以前我是真的想跟你再生一个的。」

  妻子慌忙解释,可是我已听不进去。

  「行了,你别解释了,就这样吧。既然我没有什么好让你留念的,那我留在
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我心如死灰的绕过她打开门,却正好看到岳母端着茶水一脸错愕站在
门口。我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干脆直接负气离去,全然
不顾妻子在后面叫喊的声音。

  只是今天是妻子开车过来的,没有车钥匙我只能步行往外走。乡镇地方没有
出租车,我只能去主干道上等公交。妻子连打了几个电话我没接,最后被她开车
追了上来挡住去路。

  「你成熟一点好不好,我妈都听到了,你还要往哪里去?」

  「离婚不是你提出来的吗?那你自己去跟妈解释啊。」

  我怨气十足,可看着周围张望的行人,不少人都认识妻子。为了避免声张,
我也只能坐上车随妻子返回。

  转回家来,本来在外打牌的岳父也被叫了回来,还想问什么的他被岳母的脸
色给噎住了,发不出牢骚。

  「怎么回事啊,你们真的要离婚?」

  岳父只能问我们。

  「说说吧,怎么回事?」

  岳母发话,我们想瞒也瞒不住了。我看向妻子,毕竟是她的父母,我实在不
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不刺激到他们。

  「是的,我们考虑很久了。」

  妻子开口承认了,我的心一凉,这句话已经为我们的婚姻判了死刑。

  「因为什么呀,大过年的闹这一出。」

  岳父脾气更急,先一步追问。

  「没有为什么,爸,我们都忙于事业,感情本来就淡了。是自然的选择,没
有什么特别的矛盾,你们放心,我们以后还是会好好带大柳柳的,不会影响她的
成长。」

  「你放屁,当你爸三岁小孩儿啊。什么自然的选择,是不是他有钱就学坏了
,在外面沾花惹草?你跟爸说,爸绝不让你受委屈。」

  妻子的解释让岳父以为她是在维护我,爆脾气顿时就起来了。

  我面上冷笑,妻子竟然连说辞都没想好,就敢在父母面前承认离婚,当真是
迫不及待了。

  「好好说话,吼什么?」

  岳母制止岳父,忽然对我道,

  「小江,你来说。」

  我表情一凛,看向妻子,她面上白了一下,像被宣判了死刑一样。大概是笃
定我会抖出她出轨的事情了。我心中冷哼,早知如此,何必这样迫不及待呢。

  对上岳母审视的目光,我心里终究是有顾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兹事体大
,说出来这个家就算是地震了,余震很快也会传导到我家里去,久无宁日。

  「没关系,小江,有什么话尽管说。我这个女儿我知道,她一直就不乏追求
者,如果是你的问题,她不可能忍到现在还维护你。如果是她有什么不检点的地
方,让你忍受不了想要离婚,你只管说出来,妈给你做主。」

  不知道岳母是不是刚才在门外听出了所以然,见我不肯开口,她突然主动出
言打消我的顾虑。

  我心中一暖,憋着的委屈几乎绝堤,就要把事情和盘托出。可眼角的余光看
到妻子坚毅的眼神,她已经开始坦然接受死刑的到来,我又给憋住了。如此大动
干戈的撕破脸,妻子破釜沉舟,一条道走到黑的可能性太高了。

  「没有,妈,方妮她其实一直都很包容我。因为工作的关系,我一直都有很
多应酬,方妮都能理解在背后默默支持的,在理解方面我们一直都是相互扶持的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们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我干笑着回答。这方面其实我一直都很庆幸娶到了妻子,她并没有一般受追
捧女孩的娇纵。因为她工作职位的关系,她对我应酬上可能产生的误会都是最大
限度的包容。就算偶有不满也不会激化矛盾,就连倪元这个不安定因素,她受了
那么多委屈,都没有逼过我跟他拆伙。可以说为了我的事业,她牺牲良多。

  妻子不解的看向我,岳母也盯着我道,

  「那是因为什么?你可别用她的话来敷衍我,妈这么尽心尽力的给你们带孩
子,你们如果因为这种原因就要离婚,那我少不得要跟亲家母说叨说叨了。」

  岳母直接将军,事到如今我也只能从事情的起因说起。尽量淡化个人的问题
,避免刺激到他们。

  可他们在听到我今年开车撞死了人,进过牢房,最后散尽家财才得以出来的
事以后,心脏差点受不了了。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我就说那段时间怎么跟妮妮打电话,总感觉
她有事瞒着我。你们眼里还有我们这些当爹妈的没有,翅膀硬了什么事都敢瞒。


  「你妈说得没错,你们也太不知轻重了。这可以关系到一生的大事,连柳柳
都要受影响,你们怎么可以瞒到现在,还想偷着离婚,我看你们是想气死我们。


  岳母说完,岳父又跟着附和,矛头直接对准了我。妻子看不过了,揽过责任
解释道,「他出事以后就被拘留了,哪里能通知你们。是我跟他商量之后决定把
事情先瞒下来的,事情解决得很顺利,为了怕你们担心,也就一直瞒了下来。」

  「顺利?顺利你们还离婚,嘴里没一句实话,当我跟你妈老糊涂了是吧?」

  被我的话一刺激,岳父是冷静不下来了。

  「事已至此,不可改变,现在怪你们也没用了。但你们是为什么要离婚呀?
江睿,我的女儿我了解。你可别跟我扯什么,经济透支太大,怕她过不惯苦日子
,或者因为这跟你矛盾太多这种鬼话。这是在诋毁我家妮妮,你也别配合他演戏
。」

  还是岳母识大体,冷静得快。但她也似看出了我们在互相维护,安抚他们,
直接勒令妻子不要插话。

  「爸,妈,你们别逼他了,问题在我……。」

  「住口!祸事既然是他闯出来的,那就应该由他担起责任,哪里还有理由主
动跟你提离婚的。你们肯定还有事儿瞒着,你别给他打掩护,让他说。」

  岳父打断妻子的话,比起岳母,他更加护短。

  我心里也早有说辞,直接虚构债务问题,离婚正是为了保护妻子和孩子,自
己承担责任,不然妻子的公司也要受牵连。这一块触及了二老的知识盲区,他们
要怀疑也只能去找做法律相关工作的朋友了解,不是一时的事。

  岳母将信将疑,看着妻子道,

  「他说的是真的?」

  妻子看了看我,艰难点头。

  「那就是说你们没有核心矛盾,而是近于现实的无奈不得不分开,那你们刚
才在楼上吵什么?」

  「自然是方妮顾虑很多,看到孩子想得也就更多了,没什么的,妈。」

  不等妻子回答,我直接应道。

  岳母扫了我们二人一眼,问我道,

  「这件事你爸妈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

  「本来想两边都瞒着的,这不是被您知道了,不得不说嘛。」

  「那就先不说吧。既然你们没有矛盾,以后还有机会一起过,就别让你爸妈
操心了。」

  岳母直接定板,然后又道,

  「你们离婚既然是形势所逼,我也说不上谁对谁错,就不掺和了。你们自己
把握,别后悔就好。」

  我看着岳母,她这是同意了?我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心里反而像堵了块石
头。

  「你这是什么话,就任由他们胡来?柳柳就白给这白眼狼带了?既然是他的
问题,凭什么他说要离就要离?」

  岳父显然不同意自己的女儿就这样离异了,却被岳母给瞪了回去。

  「柳柳就不是你外孙了?你要想管就给你女婿还债去,你乐意吗?」

  岳父一缩脖子,看着我一瞪眼。

  「既然我说话没用,还要我回来干什么?干生气,我还是去快活我的算了。


  「走吧,走吧,也没指望你帮上忙。」

  岳母一催促,岳父干脆眼不见为净,真的走了。

  妻子看着岳母黯然道,

  「妈,给你添麻烦了。」

  「说这些干什么。」

  岳母一叹,又看向我道,

  「来了就住下吧,你们要做什么妈帮不上忙,也拦不住。但只要你心里有妮
妮,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谢谢你,妈。」

  我心下感动,强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妻子却先一步哭了出来,抱住了岳母


  我借口看孩子,上楼回避了。

  留下容易,可气氛已经凝固。晚饭的时候岳父回来了,瞪着我的样子简直像
要吃了我,好在女儿很好的充当了润滑剂。吃完饭,岳父自告奋勇的带着孩子出
去转了,显然还是不想看到我。

  「要不,我还是回去吧,妈。这样大家都过不好年了。」

  我倒不是责怪岳父,而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的关系。我结婚这些年
跟岳父打的交道就不多,现在他恨上我了,我更不知道如何自处了。

  「说什么呢,你只管呆着,妈还有话跟你说呢。妮妮,你把这些收拾一下。


  岳母吩咐道。妻子点了点头,看向我的眼神有些憔悴。刚才孩子在,我还没
看出来,现在陡然看到,顿感有事发生。

  到了二楼岳母一声哀叹,让我的心也跟着沉重了。

  「妈,有话您说,别叹气呀。」

  「孩子,妈对不住你啊。」

  我心下一惊。

  「您这是什么话。」

  「妮妮已经把事情都跟我说了,是妈管教无方。起初听到你说的时候,我还
跟妮妮她爸一样对你有怨气,现在想想真是倚老卖老,把这张老脸丢尽了啊。」

  岳母哀声叹气,眼泛泪花,说出的话却让我心头剧震。

  妻子竟然向岳母坦白了?

  「方妮都跟您说了?」

  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意味着她已经做好了受千夫所指的准备了,她是要干什
么?是不想让我承担离婚的责任,还是她想要彻底倒向罗老头?

  「是。她是我生的,自然瞒不住我。我看她维护你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有
愧,责任多半是在她的。我应下你的说辞也只是为了支开她爸,只是没想到她会
做出这种糊涂事,妈实在没脸见你。」

  「妈……。」

  妻子的聪慧多半是继承的岳母,我竟然想在她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惭愧。听
着岳母如此低姿态的说话,我激动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她始终不肯说出自己的出轨对象是谁,你能跟妈说说吗?妈实在想不
通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她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

  我心下一惊,妻子竟然没有告诉岳母她出轨的是谁。是了,她怎么说得出口
呢。事情到了这一步,我真想一脚将她踹下深渊。可岳母此时已经表现得如此难
以接受,我若踹上一脚可就连她也要落入深渊了,这个恶人不该由我来做。

  「妈,你还是去问她吧,我实在说不出口。」

  我愤恨难言,本以为岳母会继续逼问。她却一叹道,

  「哎,既然你不肯说我也就不逼你了,妈只有一个要求,不要争柳柳的抚养
权好吗?这孩子是妈一手带的,你要是非要分开我们,那就是在割妈的肉。你们
再怎么闹,孩子总是无辜的。你既然叫我一声妈,妈就只有这一个要求,成吗?


  岳母的话让我不得不多想。

  「是方妮让你来找我说的?」

  我心里怒火翻涌,妻子打得一手好算盘,竟然用岳母来压我。如果真到了不
得不争的时候,岳母说话又有什么用,她这是在打她妈的脸。

  「她哪有脸说这些,是妈自己求你。你放心,你们的事我不掺和,你要离,
妈也理解你。妈只希望在孩子上学前这段时间带带她,这个阶段你们应该也没精
力管。等她上学以后终归是要回到你们身边的,到时候你要争,妈没意见,这样
可以吗?」

  「……」

  岳母这样说可能只是单纯出于对孩子的疼爱,可这样做无疑会让我彻底失去
孩子。我看着岳母皱纹不浅的脸,无奈道,

  「妈,我不想怀疑你这样做只是单纯的喜欢柳柳,可这样等到孩子想上学的
时候,我根本没机会能变更抚养权。如果你能让方妮我签个这样的合同,约定孩
子上学以后就由我监护,我可以考虑,您看这样行吗?」

  我这么说也有私心,如果用正常手段我很难从妻子手上获得抚养权。如果能
让岳母出面,倒真有可能让妻子让步。

  「这……。」

  岳母犹豫了一下,忽然道,

  「小江,妈这么说其实也是为你好。如果你真的跟妮妮闹得不可开胶,到了
不得不让法院判的地步,你多半也是得不到柳柳的抚养权的。你听妈的,好歹跟
妮妮保留一点亲情,等到孩子上学的时候,你自然可以一起帮着照顾孩子不是。
这一点妈绝对是对你们负责的,别由着性子去跟妮妮闹,这样对你们,对柳柳都
不好。你就听妈的,行吗?」

  岳母的话让我瞪大了眼,她原来什么都明白,知道我是得不到抚养权的。可
为什么还要费口舌在我面前说这些话?略一想我就明白了,她是怕我使盘外招,
用破坏妻子名声的办法来施压,获得抚养权。她这是在拿亲情束缚住我的手脚,
逼迫我忍气吞声啊。

  我真想大声驳斥,妻子出轨的是一个年过半百,可以跟岳父称兄道弟的老头
。她如此道德败坏,不知廉耻,有什么资格抚养柳柳,她拿什么资本来教好她?
可面对岳母这个我一直敬重的长辈,我却说不出口。

  柳柳之所以给岳母带,是因为我妈骨子里有点重男轻女,所以妻子才主动揽
过责任给岳母。这两年她任劳任怨,对柳柳可以说无微不至。对比我父母的乐得
轻闲自在,我其实更亲近岳母一些。

  我心有怨言却不得出,把这笔账全都算在了妻子头上。定是她蛊惑岳母来当
说客,想不必自己开口就拿到柳柳的抚养权,当真是好算计。

  我气得咬牙,但还是忍气对岳母道,

  「妈,你多虑了。我跟方妮还没有闹到那个地步,不然今天我也不会自己去
揽离婚的责任了。柳柳自然是给你带,我和方妮才放心。至于我们之间的事,还
是由我们自己去解决吧,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会为自己负责的。您就别掺和了,
不然我只会担心你会偏心帮她,那这里我可就真不敢呆了。」

  岳母听到我这么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看到你这么懂事,妈就放心了。你放心,妈绝不会偏袒妮妮的,她错了就
是错了。哪怕你们离婚了,妈也拿你当儿子看。」

  我点了点头,心下感动,却是有限。如果真的到了跟妻子撕破脸的时候,纵
使岳母真的坚守原则不偏袒妻子,我也不可能坦然接受她的善意了。

  跟岳母聊完,我本来想就此离开,毕竟一会岳父回来又得面对那种凝固的场
面。奈何岳母坚持不让离开,还说动妻子一起挽留。我干脆留在房间里避免跟岳
父碰面,晚上孩子自己找了过来,我看着跟在她身后的妻子,眼神很是复杂。

  虽然她用孩子来堵我的嘴,但根本挡不住我喷涌而出的情绪。

  「你当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我留啊,那为什么要让我过来呢,刚才不让我走
,给我难堪吗?」

  我逗着孩子,思绪却全在妻子身上。

  「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妈有多聪明,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妻子眼神落寞,看来岳母给了她不小的压力,难听的话肯定没少说。

  「但你还是说了。只要你不想说她还能拿刀逼着你说不成,我出事儿的事能
瞒这么久还不是你帮着瞒的,你现在说瞒不住了?」

  我情绪激动,干脆让女儿去一边玩妻子带回来的新玩具。

  「这能一样吗?谁让你下午非要在家里说离婚的事儿,让妈听到了,我还能
怎么瞒?」妻子也激动了起来,她一向很冷静,可刚被岳母斥责了一下午,现在
又被我逼问,情绪自然很不稳定。

  可现在也不是我理解她的时候,我也很痛苦。

  「可我都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你为什么就不能顺着我的理由说,非要跟
妈摊牌。除了堵住跟我再和好的可能,对你还有什么好处?」

  「我不想把责任都推给你行了吧?明明是我的错,你偏要站出来做好人,都
要离婚了,难道还要我感激你吗?」

  我的猜疑让妻子声音哽咽了起来。一旁的女儿听到妻子的哭腔,连忙跑了过
来,摇着她的腿道,

  「妈妈不哭,爸爸,坏。」

  这臭丫头,会的话越来越多了。

  我心情低落,可被女儿这一搅,也消沉不了了。抱起女儿赔了个笑脸道,「
好,爸爸坏。爸爸不说了,陪柳柳玩,好吗?」

  小丫头却闹着往妻子怀里钻,妻子整了一下情绪,被女儿牵着离开了房间,
这下我真的里外不是人了。

  我心里怨气未解,又添新愁,当真是心乱如麻。一个人躺着,我也渐渐意识
到自己的问题。过年的气氛让所有人都在尽力避免矛盾,我如果还是如此急切的
要与妻子辩个对错,那只会成为众矢之的,被所有人厌弃。

  我本意是借着过年团圆的气氛让妻子回心转意,现在反倒被她将计就计了。
妻子当真是好算计,抢在我打感情牌之前摊牌,借着过年让我想闹也不能闹,有
口难言。这下我不想离都不行了,气啊。

  可有气也不能撒,我顿时彻底失去了留下来的心思。只是在那之前,还是得
陪陪女儿,挽回一点在她稚嫩记忆中的印象才行。虽然过了一夜小孩子早就什么
都不记得了,第二天我还是主动提出带孩子出去玩,妻子在岳母的示意下也跟了
出来。

  在游乐场玩了几个小时,不到中午小家伙就睡着了。我跟妻子轮流抱着,找
了个舒适的地方吃饭,跟一旁同样带着孩子来就餐的家庭没什么不同。妻子锐气
尽收,带着孩子也没特别打扮。虽然她斐然的气质和底子,仍偶尔引得有目光侧
目,但在热闹的氛围中掀不起一丝波澜。

  我很享受这份平静,虽然面对妻子,心里的怨气始终难平,可一旁睡着的小
丫头却是最好的镇定剂。等到我们吃完,正烦恼着孩子该怎么办时,小丫头也终
于在餐厅的吵闹中醒了过来。妻子哄着她吃完,提出要带着孩子去打年货,这是
她出来时岳母交待的任务。带着孩子玩了一上午,我也的确没精力继续带她去疯
了,自然同意了妻子的安排。

  只是带孩子经验尚浅的我,没料到带孩子逛街是比带她玩更累的一件事情,
不光要看着孩子,还得看着东西。手忙脚乱之中,还是经验丰富的妻子领着找到
商场四楼的一处充气游乐场。看着她在球池中玩耍,我总算是缓了口气。我留下
来看着孩子和东西,妻子却没闲着,不时拎着东西回来一趟,让我试试给我挑的
衣服合不合身。开始我还当她是在讨好我,为昨天她的冲动缓和我心里的怨气。
可随她让我试的东西逐渐增多,我顿时觉得不对劲了。拽住她的手道,

  「你什么意思,是在跟我诀别吗?」

  妻子正整理着我身上新衣的棱角,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道,

  「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竟然真是此意。我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当时就要炸开,只是碍于场合,
狠瞪着她道,

  「你别故意恶心我了,离了你我一个人还不能过了?你要真这么迫不及待,
我们现在就去扯离婚证。」

  说着我当即就哄着小家伙想要离开,可精力正旺盛的小丫头根本就不听人哄
,赖着不走。我脸上顿时挂不住了,还有火不能发。

  「我没这个意思,就当是对我昨天冒失的补偿好了。昨天被妈知道,我真的
是迫于无奈。」

  妻子解释着。可话题被拉到离婚的事上,我所有的好心情都没了,起身就走
。妻子叫了一声,奈何女儿还在球池中,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我离开。到了电梯
口,我又折了回来。毕竟妻子一人带着孩子,还有那么多东西,我不可能真的抛
下她们负气离开。

  等我折返回来的时候,妻子已经把孩子从球池中哄了出来。也不知道她是不
是光顾着孩子去了,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对我突然离去的怨怼。

  「你不怕我真的走了?」

  妻子看着去而复返的我,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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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啊,可我越怕你不是走得就越快吗?怕也没用。」

  妻子对我实在是太了解了。被看透的无力感,让我也失了再与她斗气的心思
。将东西都带上车,我伸手向她要车钥匙。

  「你要干嘛?」

  「我来开车。」「你别闹了,你驾照都吊销了,碰到交警怎么办?」

  出事以后我的确处于无驾照状态,但私下里还是免不了自己开车的时候。只
是妻子会开车,在她面前我没碰过车罢了。

  「那你来开,去民政局。」

  我话一出口,妻子滞了一下。

  「怎么,这不是你期望的吗?」

  看到她终于不再淡然,我升起报复的快感。

  「你说了过完年以后再说的。」

  「你什么都安排好了,还用等到过年以后吗?趁着民政局还没放假,走吧。


  被妻子接二连三的「安排」,我现在的心情可谓是一潭死水。

  我陪孩子坐在后排,看着晃神的妻子,心中免不了快意。她上车没再说话,
驾车的路线却是回家的方向。

  「怎么回来了?」

  一个小时后,看着熟悉的街道,我不免疑问。心下稍安的同时,语气也带上
了胜利者的长时间,妻子终究不敢现在就去离婚。

  「什么东西都不带,怎么办手续?总得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

  妻子的话如一盆凉水,当头泼下。

  「行。」

  我窘迫的从车内的后视镜中看了妻子一眼,她的脸上一片冷然。

  回到家,妻子没抱孩子,也没管车上的东西,径直就进了家门。我心里怒极
了,可抱着再次睡着的孩子,又觉得这样跟她斗气是不是极不负责任。只是事到
如今,即便我再有责任心,事情早已不再由我掌控了。

  抱着孩子进来,妻子拿着东西正好从楼上下来,看到我进来,才陡然想起孩
子似的。将手中的东西往茶几上一放,接过孩子,抱上楼去了。我看着她放下的
东西,是户口本和结婚证。我冷笑一声,她是真的不打算演了啊。

  妻子从楼上下来,看着我坐在沙发上,坐在了我旁边,从袋子里拿出文件递
给我道,「条件还是我以前跟你说的那样,我只要柳柳,房子留给你。」

  我看了一眼,正是她第一次跟我提离婚时起草的离婚协议。我接过,看都没
看她道,「我都同意离婚了,你还用得着整这一出吗?」

  「没有离婚协议,民政是不会办理离婚手续的。」

  「原来如此。」

  妻子的话让我的心凉透了。

  「你准备得还真是充分。不过犯得着这样吗?我既然同意了就没想占你的便
宜,你还怕我反悔不成。」

  妻子看向我道,

  「你别这样说话行吗?错终归是在我,不这样我心里不安。」

  我夹枪带棒的话总算让妻子不那么冷淡了。

  「你连年也不打算过,就把东西都准备得这么充分了,还说你心里不安?我
应该相信吗?」

  我甩了甩手中的协议。

  「我们现在去也不可能马上离婚的,现在都有冷静期了,随时可以反悔的那
种。」

  妻子解释的话让我恍然失笑道,

  「你调查得还真是清楚,是怕我反悔吗?」

  「我是怕我反悔。」

  妻子颓然的话打断了我继续挖苦的冲动,我黯然神伤道,

  「所以你才跟你妈说你出轨的事,斩断自己的后路?」

  妻子矛盾的同时,我又何尝不矛盾呢。我不想离,可事到如今又能如何呢,
她一时冲动将我和她的后路都阻断了。

  「我的本意不是这样,当真是被她看出我有事瞒着,才不得不说的。」

  「但你不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无路可退嘛。」

  我的话终于让妻子沉默了。

  「你真的有必要这样吗?你知道我心里是有你的,你让我接受你出轨我都忍
下来了。你一时对自己的感情有了认知偏差,我又怎么会容忍不了呢?」

  我重新给妻子搭起后路,她却不领情道,

  「你也说了是忍,这种忍耐又能坚持到何时呢?正是因为你的容忍我才天真
的以为,我能在你忍耐不了以前做出改变,可你看到了,我辜负了你的期待。我
不能再自私的要求你继续忍下去,这对我们而言都是折磨。而且这种忍耐是有代
价的,我们会一直猜疑下去,直到感情消耗怠尽为止。如果到最后结果都一样,
我宁愿在你保留一点对我的感情。」

  妻子的想法显然不是一蹴而就,从她公司的年会以后,她大概就已经在考虑
离婚的事情了。

  「要我保留对你的感情在这上面签字,你真是够残忍的。」

  我看着手中的离婚协议,凄笑出声。

  「对不起。」

  「别说什么对不起,你这么坚决的想要跟我离婚,不就是我对你不重要了嘛
。既然我都不重要了,还说什么对不起,我当不起。」

  「……」

  妻子眼眶微红,想要解释什么,却没说出口。

  「离婚可以,但孩子的抚养权不能给你。」

  我将离婚协议摔在茶几上,冷声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都答应我妈了。」

  「我答应什么了,我只跟她说了事情我们的事情交给我们来解决,让她不要
插手。」

  妻子瞪着我,不说话了。

  「我的想法是,孩子可以先给你妈带着,但是抚养权必须归我。等孩子上学
以后,我再全权接管。别误会,这是你妈开口了,我才做出的让步。把抚养权给
你,我怕你把孩子教坏了。」

  我话里羞辱的成分让妻子眼神不善起来。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都是实话实说。你老实告诉我,离婚后你打算怎么
过?你宁愿跟我离婚都不愿意撇清跟罗老头的关系,我能期待你离婚以后就能给
柳柳做个好榜样?你还是跟柳柳保持距离,留点儿在她心里的好印象吧。」

  妻子气得不行,瞪着我道,

  「我现在要跟你离婚是因为我觉得自己不称职了,不符合在我你心中妻子的
形象,不是我欠你什么。我现在是在跟你谈,不是要看你的脸色的。你用这种态
度对我冷嘲热讽的,不觉得很过分吗?」

  果然,妻子要跟我离婚的理由不是她对罗老头用情了,只是她在自我认识上
觉得自己不完美了,想要离婚来逃避。这跟她第一次跟我提离婚时的理由如出一
辙,这种矫情做作的理由总是让我怒火中烧。为了不让我拿这种不完美批驳她,
她总是能心安理得的逃避,说到底就是她心里的傲气在做怪。

  「我过分吗?那你说,离婚以后你还会恪守己身,跟罗老头保持距离?」

  「那是自然,你把女儿的抚养权给我,我自然会对她负责。」

  「负责?到需要你负责那最少也是一年以后,孩子还不是给你妈带,你拿什
么约束自己?」

  妻子想要女儿的抚养权多半是想成全她自己的「完美」,给她之后的人生一
个寄托。我不否认她对女儿的感情,可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真的能约束得了她的
选择吗?如果在女儿面前她依然行差踏错,到时我将如何看待今天的选择?

  「看,这就是我下定决心的第二个理由了,你根本就不愿意再信任我。」

  我的话令妻子丧气起来,这种丧气也让我心里跟着阴云笼罩。

  「你还是不想离是吗?」

  她的反问令我一惊。

  「不是不想离,是在女儿的抚养权上我不能让步。房子对你我都不重要,离
婚以后这里只是伤心之所罢了。」

  「哼,还要试探我,难道我放弃女儿的抚养权你就肯签字了?」

  「……」

  我嘴硬的话并未干扰妻子的判断。

  「你要想清楚了,不离婚你可能连尊严都保不住了,就算这样你还要犹豫?


  妻子的话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丑。我瞪了回去,她却没有针锋相对,反
而多愁善感的道,

  「我不值得你这样,真的。你对我已经情至意尽了,继续无底线的包容也只
是给我增加负担罢了。」

  「负担,呵呵,你现在说话可真够无情的。」

  我冷笑出声。

  「别怪我无情,如果不点醒你,你还会一直犹豫下去。我很感激你的包容,
也正是因为这,才让我屡次放不下。可你的包容不是没有底线的,破镜重圆的感
情裂痕还是会一直存在,你的猜疑也会一直继续下去。我不能自私的逼你去摒弃
这些猜疑,这会扭曲你,你也不再是你。不对等的感情不是我想要的,既然我们
都为重新开始付出了努力,哪怕结果不尽人意,到了该分开的时候还是应该洒脱
一点,不是吗?」

  妻子说完忽然拿起了茶几上的离婚协议,起身去了楼上她的书房。

  她话里的绝意让我心里一片冰凉,哪里敢想她拿走离婚协议是让步了。我迈
着步子跟了上去,看着她在电脑前敲打着。

  「你什么意思?」

  我愤怒的盯着妻子。

  「我把协议改一下,房子你不肯要的话,那就留给我。等我腾出资金来,再
被补偿你一半的房款。至于孩子的抚养权,我说服不了你。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等柳柳到了八岁,她如果愿意跟我的话,你不能拦着,这样可以吧?

  「我身子一晃,想不到妻子宁愿放弃抚养权也要离婚,这种绝决的坚定让我
最后一丝幻想也湮灭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房子了?」

  我无名火起,想到如果把房子留给妻子,她可能用我们曾经的爱巢迎接一个
新的主人,我就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了。

  「还有,你如果放弃女儿的抚养权,你妈那边你准备怎么交待?」

  妻子怔了怔,怅然道,

  「我还能怎么交待?我有得选吗?」

  「……」

  她的确是没得选,可这责任可就全部推给我的呀。抚养权她争不过我,岳母
肯定也知道她争不过,所以才会早早的对我说那些话。可如果我不顾情面真的要
把女儿从岳母身边带走,我反而就成恶人了。为了女儿好,到最后哪怕协议上我
有女儿的抚养权,我也不能贸然的去改变她的生活,只能任由岳母继续带着她。

  「好算计,呵呵。」

  妻子这手以退为进将我算得死死的,也算是堵死了我的犹豫。

  我的笑声让妻子默然,不知此刻她心里是否有羞愧。

  「你是什么意思?」

  良久,妻子开口道。

  「房子我要了,年后我给你一半的房款。孩子的抚养权给我,柳柳可以先给
你妈带着,但当我觉得有必要的时候,我会接走她。」

  既然不能再犹豫,那我也没必要犹豫了。说完我如释重负,妻子按我说的重
新起草合同,表情看不出什么,可她敲打键盘的节奏明显没有平时灵活了。

  等到协议打出来,妻子先签了字递给我。我粗略的看了一下,爽快的也签上
了自己的名字,一共三份。签完以后面前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女人就不再跟我有
关系了,虽然她说有一个月的冷静期,但我知道她是不会给我反悔的机会的。

  「今天也晚了,明天我们再到民政局去登记吧,离他们放假应该还有两天,
况且孩子在家也没人照顾。」

  我本以为签完协议,妻子会马不停蹄的要跟我去民政局办理离婚登记。可她
却突然提出要缓到明天,我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眼眶红了起来。比起我的释然,
现在反倒轮到她情绪激动了。

  「怎么了,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现在我同意了,你又做这种姿态给谁看
?」

  她的情绪让我没有半分怜惜,反而激起了我的怨愤,觉得她这是故作姿态。

  「没什么,我哭我自己罢了。」

  妻子说着还真掉下了眼泪来。

  我背过脸去,也想大哭一场。可男人的倔强让我哭不出来,我拿了一份协议
离开了她的书房,去到自己书房发呆。直到隔壁有了动静我才从书房出来,妻子
正哄着女儿给她穿衣服。

  「我带柳柳回妈那儿,你是什么安排?」

  「我就不过去了。」

  「那你好好的,明天我再过来。」

  妻子眼眶还有些红,但情绪已经收拾了起来。哄好孩子,她又去车上把给我
买的东西拿了下来。我抱着孩子看着她弄完,最后目送着她们离开,自己回到空
荡荡的家里。看到她放在茶几上的东西,我情绪再也绷不住了,一把将东西全都
推了下去。

  去他妈的爱情!去他妈的婚姻!

  我委曲求全这么久,还是落得孤家寡人的下场,图啥?

  我掏出手机在临时组建的同学群里发了一句「组局,我做东。」,不一会儿
就有人回复了。

  「我去,你小子终于不装死了。」

  今年最大的热点无非是倪元落难的消息,倪元是同学间的风云人物,一直是
风光无限,让人眼羡也遭人嫉妒。大学同学住在江州的并不多,可倪元他爸一落
马,关于倪元的消息还是在同学群里传得沸沸扬扬。还在江州混的同学大多噤若
寒蝉,毕竟事情还没尘埃落定,大家跟倪元或多或少都有些利益牵扯,都不愿意
暴露自己。

  可在外地混,家在江州住的同学就不一样了,这次过年回来,自然少不得会
打探关于这个曾经的官二代同学的消息。我这个跟倪元走得最近的人,自然成了
首当其冲的对象。几个关系走得近的同学每年回来都会聚一下,我去他们工作的
城市出差也会时有走动,所以经常有联系。他们私下里约我没约到,干脆组了个
临时的群,这些天一直在组局约我。我并不想理会,一方面是不想聊倪元的事儿
,另一方面我今年的运势也是背到了极点,鬼知道我出车祸入狱这事儿,有没有
传入他们耳中。他们要是打听倪元的事儿是假,拿我当谈资是真,那我真是丢脸
丢到姥姥家了。

  只是现在我心情极差,不想一个呆着,迫切的想找人聊聊,也就发了组局的
消息。

  「我艹,现在吗?劳资今天刚跟媳妇出来走亲戚,回不去了。你小子真会挑
时候。」

  「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好一会儿,群里的人都冒头了。

  「少废话,老子离婚了,想找人喝酒,有人来吗?」

  本来还在调侃我组局没诚意的几人都禁了声。

  「我去,江睿,真的假的?」

  「你跟方妮?靠,假的吧。」

  「等等,我马上回来,约在哪儿?」

  短暂的安静之后,群里顿时炸开了。

  「来我家吧,我发定位给你们。」

  「我靠,你来真的啊。」

  「等我。」

  一说来我家,也没人怀疑了。还在陪老婆走亲戚的那位也准备马不停蹄的赶
回来,除了还有一个同学没冒泡,五个人的群,三个人都答应一会儿过来。约好
人,我又给定了吃食和酒水,坐在沙发上,等着人送货上门。

  如果妻子还在家,是断然不会让我带朋友来家里厮混的。这些年我们一些同
学虽然有走动,但他们估计连我住哪儿都记忆模糊了。婚姻给我的生活带上了枷
锁,让我的一切都按部就班。

  现在终于再没有人约束我啦!我促狭一笑,不知是喜是悲。

  吃食还没来,就有两个同学先到了,两个家伙一人给我一个熊抱就骂我不讲
义气,遇着事儿了才想起朋友。我笑着赔罪,与两人坐下闲聊。他们打量着我家
,还不敢确定我是真的离婚了,我掏出离婚协议才打消了两人的怀疑,一时唏嘘
不断。

  我娶到方妮一直是他们艳羡的对象,可谁想到数年的时间一转眼便是沧海桑
田。两人也不问倪元的事儿了,东拉西扯的跟我聊起了各自的工作和生活,这些
琐碎之事很快便让我暂忘了眼前的烦恼。

  吃食和酒水送来好一会儿之后,最后赶回来的那位才姗姗来迟。我主动给了
他一个熊抱,知道我离婚了,带着老婆走亲戚都能赶回来,没得说,先敬三杯。

  酒过三巡,我主动跟三人聊起了倪元的话题。把这些年跟他的恩怨扯了七七
八八,只是隐瞒了他最后强奸方妮的事情,只说了他对她的不轨。在场的三人虽
然跟倪元有交集,但并没有受过他恩惠,听我说完都有些咂舌。对这个曾经最风
光的同学如今身陷牢狱,更多的是感叹,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聊完我们
都已是醉醺醺,这时候一个不抽烟的同学以出来透透气为由,拉着我去庭院。我
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也就跟了出来。

  一出来他便问我离婚的事是不是跟倪元有关。这倒让我很诧异,倪元对方妮
的觊觎,我说得很轻描淡写。以他的风流成性几人都没有意外,怎么他会有此一
问?

  我没有正面回答,但他却一副很懂的样子,还说我不该跟方妮离婚。趁着还
有冷静期,务必要挽回方妮。

  这家伙分明是我们几个人中唯一的单身狗,却一副比我们都长情的样子。其
他两个已婚的都没说劝我挽回的话,充分尊重我的选择,他倒对我这么关心。我
调侃了一句,你该不会跟倪元一样也觊觎我老婆吧?这小子脸上马上窘迫起来。

  艹!难道是真的?

  我啐了一口,正准备暗骂自己交友不慎。他却解释道并无此意,方妮那么漂
亮,他艳羡有好感很正常,但要说到觊觎绝没有这个心思。我不信,他随即又解
释道,他知道我今年出车补肇事入过狱的事情。我随即一惊,没想到还真有人知
道。这几个同学都是外地工作的,一年到头也就是过年才回来一次,如果不刻意
打听应该不会知道我今年遭难的事儿。

  他说他是今年刷本地新闻的时候,刷到了一起跟我同姓名的人肇事致人死亡
的新闻才有留意的。报道篇幅很小也很简略,他开始也不知道是我,后来出于关
心才给我发了信息。虽然我回了消息,但从礼貌的措词中他推断不是我回的消息
,最后才得知我入狱了,手机都是方妮在代管。

  他本想将消息传开让能帮上忙的同学一起出力,帮我度过难关。可她却说为
了不让事情对家人造成影响,不可以散播我入狱的消息,希望他能保守秘密。他
急坏了,给钱方妮也不要,想帮忙他又帮不上。只能隔三岔五的发消息给方妮,
打听我的具体情况。问得多了,方妮偶尔也会对她说一些进展。

  他可以说全程见证了方妮为我入狱的事情奔走,她求了谁,得到了怎样的回
应,方妮压力大时会向他吐露。自嘲在哪儿受了冷眼,吃了谁的闭门羹,其中的
艰难他隔着屏幕都能感同深受。

  我如今一句感情不和就要跟自己共患难的发妻协议离婚,他这个外人都看不
下去。

  我咂了咂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晚风的凉意吹散了我的酒意,他的一番讲
述让我鼻子有些发酸。妻子的好我又哪里不知道,可我不能告诉他离婚非我所愿
,我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我岔开话题问他又是如何推断,我要离婚还跟倪元有关系呢?

  他说那段时间方妮说过我们同学中有个败类一直在骚扰她,我入狱以后他更
是借机落井下石。他当时就知道是倪元,有这种能量和色胆包天的除了他也没有
别人。他也直接问了方妮,她也没有否认。有一次倪元甚至找到了家里对方妮威
逼利诱,几乎就要用强,是家里的帮工正好上楼解救了她。

  他劝方妮报警,可最后还是不了了之。虽然后来方妮没再说过关于这个败类
的事,但他断定倪元肯定不会放弃,变本加厉才是他的本性。

  他问我倪元是不是得逞过,我现在知道了接受不了,才想要跟方妮离婚。我
跟倪元的利益牵扯这么深,不可能只是因为他没得逞的觊觎就对他这么恨之入骨


  这小子。

  我本以为他单身到现在是智商点得太高,以至于情商不够造成的。没想到他
察言观色的能力明明很不错嘛,双商都点得这么满,是太精了才找不到对象吧。
我不禁苦笑。

  他见我没否认,就知道这是事实了。大骂倪元可恨,但还是劝我,事情既非
方妮所愿,她也是受害者,又为我付出这么多。没必要因为这一道坎就迈不过去
,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我长叹一声,拍了拍他的手臂。感叹长情的可不止是你,我比你更长情。可
一个女人一旦变了心,你还自欺欺人的坚守的话,那就是愚情了。

  他听出我所指,急呼不可能,可我又如何跟他解释。不知道妻子有没有跟他
聊过那个能进到家里来帮她的帮工,如果他知道他眼里完美妻子形象的方妮,竟
然跟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因肉欲而生情,以至于我和她现在不得不离婚。他会不
会从此不再相信爱情,真的单身一辈子?那就非我所愿了,还是让他对爱情有所
憧憬吧。婚姻的酸甜苦辣,不自己走走,又怎么能凭过来人的一句话,一言而断
之呢。

  这时候家里的另两个等得不耐烦了,跟出来问我们到底还喝不喝了。我一邀
这哥们的肩膀,对他道,

  「不用安慰我,你能过来陪我,已经是对哥们最大的关心了。如果有话,放
在酒里就是了。」

  他看到我的眼神就知道他把事情想简单了,也不再说什么,搭上我的肩膀,
陪我回屋继续喝酒。

  推杯换盏间我已是醉眼惺忪,可刚才出去朋友那段关于妻子为我奔走的讲述
,重新勾起了妻子在我心里的好。尽管酒精占据了我的大脑,可面对离婚的事实
我脑子里还是好乱,甚至会被勾起心痛,当真是举杯浇愁愁更愁了。

  虽然我对他说妻子变了心,可想起妻子签字后的眼泪,倒不如说我们是输给
了现实。妻子不愿接受自己的不合格,我不愿意接受她心里有了另一个男人的事
实,更害怕她继续与罗老头藕断丝连对我的影响。当初我追到她的时候,她说是
因为我们合适,现在分开,大概就是我们不合适了吧。

  可我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呢?操蛋。

  第二天我宿醉未醒中感觉有人推自己,艰难的睁开眼发现是还单身的那哥们
。我迷茫的看向他,他向我打了个眼色。他身后我的妻子方妮像从未离开过一样
,正打扫着我们昨晚留下的一片狼藉。

  我一脸懵逼的看向哥们。

  「什么情况?」

  「我听到声音也才刚醒。」

  说着他又去推醒另一个宿醉中的哥们,然后帮着方妮收拾起凌乱的客厅。

  昨晚除了那个最后来的哥们后来被他老婆接走以后,其余两人都是在这儿过
的夜。单身的哥们昨晚喝得最少,所以这会儿还算清醒,能帮着方妮收拾。刚被
推醒的这哥们还不好意思的想要帮忙,可连站都站不稳了,最后只能陪我干坐着
……

  我呆呆的看着忙碌的妻子,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下面藏青色的真
丝长裤,身材高挑。长发跟上班时一样盘了发包在脑后,脸边的发丝都束得一丝
不苟,露出鹅蛋脸上精致的妆容,那一抹红唇比上班时更显艳丽。

  她什么意思?看着她将消沉一扫而空,这是已经将离婚的包袱抛下,准备迈
向新生活了是吧?我心里不是滋味。她却挤出笑容跟我的两个同学寒暄着,收拾
完空出茶几,还给我们一人冲了一杯醒酒茶。

  弄得单身那哥们不停向我打眼色。

  「睿子,你可得把握住啊。你看她对哥们儿们这态度,心里可装着你的面子
呢。这哪里有要离婚的意思,你可别不知好歹。」

  另一哥们也点头附和。

  「说得没错,这么漂亮的老婆,你真舍得便宜了别人?」

  单身那哥们就算了,这哥们昨晚可是跟着倒了一肚子的苦水,一晚上都在高
呼单身好,祝贺我恢复自由。这马尿的劲儿还没过去呢,喝了妻子一杯茶就反水
了,还真是没原则。

  我面上虽在翻白眼,心情却好了不少。毕竟换作是我,若是看到还没离婚妻
子就呼朋唤友的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我会以为她是故意要给我难堪。她能如
此识大体的在朋友面前给我留体面,也不怪乎两个哥们倒戈相劝了。

  妻子收拾完,招呼着还想再去买早点。已经打扰了一晚的两人当然不好意思
再劳烦妻子,当即找了理由就要走,估计也是想给我和妻子留点私人空间。单身
那哥们儿临走前还搂起膀子,对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可只有我知道,他刚才看到的可能是我最后的体面了。

  「怎么来这么早,就这么着急吗?」

  我靠在沙发上,等待即将到来的命运。

  「现在还早吗?也不看看几点了。我说,你以后难道就打算这样过了?」

  妻子的眼神里带着质问。

  「怎么,不可以?」

  我挑衅的看向她。

  「江睿……。」

  妻子皱着眉头,随即又打消了劝我的冲动道,

  「算了。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我们下午再过去也行。」

  「不用了,我除了脑子还有点儿难受,清醒着呢。」

  说着我便起身,却一阵摇晃,妻子赶紧来扶,却被我推开了。

  「那你先去洗洗吧,我去给你买点儿早点?」

  「吃不下,胃里难受。」

  我挥了挥手走向洗手间,妻子跟了过来。我没有理会,顾自刷起了牙。这不
刷还好,一刷喉头的滚动带起一阵呕意,我快步走到马桶边呕吐起来。一瞬间整
个洗手间的空气变得酸辣刺鼻,妻子却走了进来,在我后背不断拍着。

  「不许你再这样喝了,更不许你这样折腾自己。」

  妻子勒令道。

  「你少管……,呼……。」

  我喘着粗气。

  「你这样自暴自弃给谁看?就算咱们离婚了,你也是柳柳的爸爸,你爱惜自
己一点好不好?」

  我心有不忿,可理智还在。若真的闹下去倒要被她看不起了,收了脾气,拨
开她的手道,

  「谁自暴自弃了。你先出去,我洗个澡。」

  「那你自己注意点,别滑倒了。」

  妻子叹了一声退开,出去顺手帮我打开了换气开关。

  洗着澡,妻子送来衣服,站在门外没走,忽然打听起昨晚都跟朋友聊了什么
。她大概是认出单身那哥们就是以前跟她聊的那同学了。

  「你问这些干什么?」

  「没什么,你先洗吧。」

  妻子一问便退,分明是在试探我。她过分的关心让我生出一股希冀,是不是
昨晚岳母说了什么,让她今天态度这么难以捉摸。结合她的试探,我更觉得这种
猜想有可能。只是木已成舟,我也开不了口再去说一些挽回的话。

  洗澡出来,妻子已经把凌乱的沙发整理了一遍。向我吐槽道,

  「别再把朋友带家里来闹了,我至少还要在家住一段时间,这样很不方便。


  我愣了一下,她这是在给我信号让我挽留她吗?

  「嗯。」

  我应了一声。可直到她拿出资料,招呼我一起出门去民政局,我才意识到是
我自作多情了。

  车上我拿着离婚协议,顺着她之前的话聊到了我跟同学聊天的话。问她我入
狱那段时间的收支,是不是还有我不知道的债务。因为在我出事以前我们一直是
不缺钱的,各管各的情况下我们对彼此的资产情况都只有一个模糊的认识。出事
以后我把自己的资产给妻子透了底,并交给她去打理运作,可我还是一样不清楚
她的资产情况。

  我出狱以后妻子也没就那段时间的支出向我交底,只是把手上我的结余部分
还给了我。我也就惯性的认为处理完那次事情以后,我们彼此都是有结余的。因
为她的公司我了解,所需要的启动资金甚至要多于我手上的结余,这也让我认为
事情的处理在我们的财务承受范围之内。

  可昨天听我那单身的哥们细数,事情可能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的问话妻子犹豫了一下,我就知道这背后肯定有问题。此时,车子已经到
了民政局门口,我拿着离婚协议抖了抖道,

  「那你拟协议的时候怎么不把这些都一并拟清楚?」

  「那跟我们离婚又没有关系,而且你觉得我会算这种旧账吗?」

  「好了,到了,我们下车吧。」

  妻子率先下车打开后门。

  「到现在了你还要让我欠着你的是吗?不行,这协议必须得改,房子我让给
你。」

  「房子本来就是你的,当时我也就出了一部分装修款而已。而且谁说我不要
房子了,你还没给我一半的房款不是吗?有这些就够了。你现在抓着这个理由不
放,该不会是在借故拖延吧?」

  见我坐在车里不下车,妻子激将了起来。

  我狠瞪了她一眼,以为这样我就会觉得欠着她的了?

  下车进到民政局,离婚窗口没什么人。毕竟这个时候都是来结婚的,来离婚
我们少不了被结婚窗口排队的人侧目。妻子靓丽,我的外形也不差。这样登对的
年轻男女在这时候来离婚,免不子受人议论,一时间我和妻子成了大厅中的反面
教材。好在我们取了号就有窗口接待,不然等下去怕是有好事的要凑过来打听了


  接待人员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她一再确认我们是否要离婚。点头应是
之后我掏出离婚协议就要求更改,妻子脸色一变。接待人员也是诧异,从来只听
说为利益之争没谈拢临时变卦的,这怎么还有推辞不要财产的。

  她当即正色觉得我们是拿婚姻当儿戏,对着我们就是一顿批评教育。我跟妻
子三十多岁的人了,被训得跟小学生似的。这下子我们更引人注目了,饶是我跟
妻子都经历过大场面,脸上仍不自觉的挂了红。

  就在她要驳回我们的离婚请求时,还是妻子指着协议上的签名,说我们都已
经谈妥了,现在只是有点小别扭。求她给我们先办着,反正有冷静期在,我们反
悔自然会过来。她边说边示意我表态,为了不让彼此都这么尴尬,我就这样被架
着在离婚协议上又签了一次名字,出来时一肚子不爽。

  「你什么意思?这时候又来闹意见。」

  出来以后,妻子反倒先质问起我来。

  「这事儿没完,回去以后你老老实实给我把那段时间的支出捋清楚。」

  「我说了我不想翻旧账,而且这里面并没有你担心的窟窿。那段时间我又没
有记账,你让我怎么跟你捋。如果真的有什么大窟窿,也不是我能填得满的啊,
你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

  「我不管,让我欠着你的总归是不行。你要是不说,就别指望我一个月之后
会配合你再过来。」

  憋着火的我开始认起了死理。

  「……」

  妻子语噎了一下随即道,

  「你要真觉得欠我的,那就把女儿的抚养权给我。」

  我又摇头道.

  「那不可能,这是一码归一码的事儿,能让你妈先带着柳柳已经是我最大的
让步了。」

  「那你闹这些别扭是为了什么,说到底你心里还是不肯接受离婚。」

  妻子坐上了车。我一愣神,扒在车窗上冲她道,

  「不肯离我怎么会签字,你少自作多情了。」

  妻子拉着我的领带道,

  「你不用掩饰,你忘了吗?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如果我不是逼着你离婚,
而是逼迫你接受我心里有了别人,求着你不要跟我离婚,你会犹豫吗?」

  5X6X7X8X点.C.0.m

  妻子的灵魂拷问让我面色涨红了起来。我很想说不可能,我必不会犹豫。可
已经接受过她身体出轨的我,有什么说服力让她信服我不会这样。面对她我要是
能如此果断,又怎么会在跟她的感情中反反复复,被折腾得心碎又难舍。

  妻子见我红了脸,眼神也柔和了下来。替我整理着领口道,

  「我知道你还会接受我,可是我不想你这样。你对我的感情越深,我就越觉
得愧疚,我配不上你这样的深情。我还记得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意气风发的样
子。那时候你多自信,对我侃侃而谈,谦卑又不奉承,彬彬有礼的,让我总会想
多跟你说会儿话。可你看看现在,你出事我为你奔走付出那都是本分,你犯不着
一直耿耿于怀的觉得欠我的。先是愿意接受我出轨不贞,现在知道我可能变心了
还是不肯主动提离婚。我不要你爱得这么卑微,你懂吗?你值得一个愿意一心一
意为你付出的女人,这样你的事业也可以东山再起。能看到你重新变得跟以前一
样自信,就不枉我们夫妻一场。我们一起走过的路不该是一地鸡毛的收场,所以
,果断一点,好不好?」

  我被说得一阵沉默,心情却激荡不已。一上午连着被两个人说教,我可不能
接受。我眼神热切的看着妻子道,

  「你知道你这些话说明什么吗?说明你自私。明明是你的问题,最后离不离
婚还是你在说了算。打着为我好的借口成全你自己的自尊心,天下还有比你更自
私的人吗?」

  我的话让妻子一阵苦笑。

  「你说得对,我一直都是在为我自己着想。所以咱们也别觉得谁欠谁的了,
一起走完这最后一段路,各自安好吧。上车,我先送你回家休息。」

  我坐在后排看着前面开车的妻子,虽然还有一个月的冷静期,但这也只是程
序上的。于妻子而言,现在我们已经算正式离婚了吧。

  「对了,你爸妈这边是什么安排?我妈说除夕让你过去吃饭,到时候我们一
起回去吧?」

  「除夕前一天我们一起回去一趟就是了。」

  离婚虽然是大事,但在我爸妈面前我却没什么心理负担。妻子虽好,却跟我
父母有隔阂。一个太有主见的媳妇,总是不受婆婆待见,这也是柳柳一直是岳母
带的原因。

  「你说要跟我一起回去?你今天不回去吗?」

  我忽然意识到她话里的问题。

  「公司有些事情一直压着没处理,我得去处理一下,所以才跟你说别往家里
带人了啊,这些天我还住家里的。」

  「都到这时候了还能有什么事?」

  她提到公司,我瞬间就变得敏感了起来。

  「有些账朱芸(妻子公司的女经理)理不清楚,我得去梳理一下。你是跟人
合伙,想不操这个心就可以不操,我不行啊。现在我才体会到自己创业的难处,
不比上班时自在啊。」

  「有账收不回来?」

  妻子一说,我便知道问题在哪儿了。这些天李诺也没少因为这个给我打电话
,只是我没理会而已。既然她要当老板,这自然是她该操心的事情。

  「有一点,但问题不大。」

  「你湖州那边的业务回款怎么样?」

  别的我不知道,但湖州那边鱼龙混杂,我公司在李诺接手以后都是直接砍掉
了那边的业务。妻子就是野心太大,江州的业务都没弄明白,就把手伸到了湖州
,不然也不会落得意外失身的下场。现在合同虽然签下来了,但回款肯定会是个
问题。只是不知道她在合同下来的这段时间,她在那边投入了多少。

  「还好吧,王三全虽然不是个好人,但还算守信,而且我在那边的业务也没
有推进多少。」

  「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

  「行,你要不说,放我下去就是了。都离婚了我也的确没权利管你,你也别
对我说什么一起走完最后这段路的话了。」

  「……」

  我的威胁让妻子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王三全的确没有为难我,但韩峰压着旗下公司的财务拖着不让打款。」

  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她那个学长韩峰果然还没死心。

  「不过我现在要去处理的也不是这件事,那边的款没有多少,我准备年后再
抽时间去解决。」

  「到时候再带罗老头去?」

  这时候车子也到了家,妻子将车靠边,解开安全带回头看着我道,

  「到时候去也是直接去他们辖区的法院,我又不会去跟他多费唇舌,带罗叔
去干嘛?」

  她下车帮我拉开车门。

  「罗叔根本就不在公司,我跟朱芸也是约在外面见的,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
吧?」

  我下车迎上妻子无奈的目光,咂吧了下嘴道,

  「你要是觉得我多管闲事了,不用在意我说的就是了。」

  妻子却忽然笑道,

  「别扭。刚才还一副不想欠我,要跟我划清界限的样子,现在签字了又来对
我管三管四的。你说,刚才签字的时候我要是提罗叔,你是会签得更快一点儿呢
,还是会干脆不签?」

  我狠瞪了妻子一眼,她却浑然不惧,只是收起了笑容。办了离婚手续回来,
妻子仿佛卸下了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变得跟之前我们蜜月期时一样,什么话都
敢说。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迈着步子回了家。困得厉害,也懒得理会她去干嘛
了。

  到了傍晚我醒过来的时候,妻子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听着她忙
得热闹,我凑了过去。她看到我,招呼道,

  「醒啦,去洗洗准备吃饭吧,你也饿了一天了。」

  嘶~。她这态度让我有些晃神,我们这是离婚了还是新婚呢。

  「你打算在家住多久?」

  妻子的态度让我不知道该做何表情,我无喜无悲的看着她问道。

  「怎么,嫌我了?放心,过完年以后我就会着手搬出去,不会赖着要你给我
房款才肯搬的。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大过年的赶我吧?」

  妻子眼神一黯,像是还没做好从家里搬出去的准备。

  「我没这个意思。房子我都说了可以让给你,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妻
子的反应让我心里突然一乱,张嘴就说出了这句像是在挽留她的话。话一出口,
我又觉得这话说得太腻,搞得像我离不开她似的。也不敢看妻子是什么反应,转
身洗脸去了。

  吃饭时,妻子忽然向我开口。

  「明天去你爸妈那儿,咱们离婚的事儿先别告诉他们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毕竟大过年的说这个纯属给他们找不痛快,
到时候还得我费神去解释,自然是挑一个合适的时机更好。

  「你爸妈那边呢?」

  「能别说也别说了。」

  我本以为妻子是告诉了岳母今天来办离婚手续才出来的,可谁知道她竟然没
说。这下我顿过味儿来,察觉到不对了。敢情这个婚她抢在年前离了是顺了她的
意了,却没做好向两边家庭解释的准备,还要我配合著打掩护。难怪她现在的表
现这么怪诞,离了婚了还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给我做饭。我还是当是她感情里始
终放不我呢,却没想是我自作多情了。

  「大过年的你总不想成为亲戚朋友议论的焦点吧?」

  见我眼神盯着她不放,妻子脸红着嗔了一句。

  「敢对你妈坦白你出轨的事儿,却不敢说离婚的事儿。也不知道是你妈太惯
着你了,还是我太惯着你了。」

  我吐槽了一句,但心里知道并不是她怕人嚼舌根,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冒进。
她心里八成是害怕岳父母受别人议论,自己被人嚼舌根是小,让父母难堪不孝才
是大。

  妻子红着脸第一次没回嘴,这倒是久违了。被她架着离婚到现在,我总算是
顺了一口气。

  暂时瞒着家里人,也算符合我们共同的利益。毕竟我们还没有正式离婚,现
在就向家人坦白,平白早受一个月的责难。到时候不管我们是分是合,结果很可
能是被左右的,而非我们本人的意愿。虽然我不想离婚,但借助外因来迫使妻子
妥协,也不符合我的行事作风。她说瞒着,那便先瞒着吧。

  只是晚上看到妻子又把书房收拾了出来,一个人睡时,我才意识到当我们还
没正式离婚,恐怕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了。

  我一个人在主卧里给李诺打了个电话,想跟她商量股权变现的事情。琢磨着
兑出一笔钱来先把一半的房款给凑齐了,至于动机是跟妻子置气想让她早点搬走
,还是自己想未雨绸缪早做打算,我也说不清了。结果电话却是被李诺给无情挂
断了,再打也是不接。想来她应该是生气了,年会结束公司放假放了一批,事情
却没少。年底清帐可是个麻烦事,今年她虽然砍掉了不少业务,但保留的优质业
务让她这个今年刚掌舵的老板去梳理人情关系,一样麻烦。

  她讨好我,想要我跟她干,一半也是想把公司接得更顺手。我倒好,事儿的
确是做了,可需要派到用场的关键地方却跑了,独留她收拾烂摊子,有她焦头烂
额的。不过我也问心无愧,谁让她心安理得的当了那么久甩手掌柜,不敲打下,
她还真当公司做好了是她领导有方呢。只有这么干,我才好谈条件不是。

  第二天妻子起得比我还早,我们约好下午她去接了孩子,再去我爸妈那儿吃
晚饭,然后便一起出门了。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李诺见到我又变得爱搭不理,
一副我欠钱不还的样子。我笑着调侃了几句,你不是把公司看得不重只是玩玩吗
?被她大骂没良心,她可以不赚,但不能一直往里亏钱啊。

  这种情况下管她要钱自然是行不通的,最后被逼无奈,只能答应趁着年前最
后这两天,补上之前自己撂下的工作。至于能让她答应变现多少钱,那就得看我
能收回多少了。我颇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想撂下工作来敲打她,结
果最后还是得自己来擦屁股。你说你既然有求于人,还狂个屁。

  我给妻子打电话说了声今天不去我爸妈那儿了,她倒没有异议。毕竟去我家
吃年饭于她而言更多的也只是走个过场,能不去,她倒省事儿了,更何况今年情
况特殊。只是她对我要干什么竟然也没有追问,我刻意提了下李诺,她依然没有
太大反应,还嘱咐我工作要紧,不用担心她。

  这下我心里不爽了,晚上干脆在外追款也没回去,妻子竟然也没打电话来问
。这下我心凉了一截,比离婚更可怕的就是离心了,妻子已经在从行动上跟我划
清界线了。

  我虽然没把这种情绪表现在工作中,但李诺依然看出了我跟妻子间有事儿。
只不过她已经不新鲜了,问了几句也就再多问。

  第二天中午妻子终于打来电话,却是除夕催我别忘了回她家吃饭。不然已经
知道我们之间问题的岳母一定会我们瞒着她办了离婚手续,到时她可招架不住。
我心里虽然意见颇深,但为了老人家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在我手上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不少,合作伙伴还能这么卖薄面,提振了我不
少信心。李诺也守信,跟我签订了股权转让合同,年后过户以后钱就会到账。我
虽然没有一次把全部的股权都转让,但这下也让她笑得合不拢嘴了。她有了公司
绝对的控股权,我就彻底的沦为了打工人,保留的最后一点股权算是我最后的一
点脸面了。

  晚饭前跟妻子到了娘家,岳母好生欢喜,岳父还是冷着张脸。当看到妻子长
居于外地的姨妈今年竟然也在家吃年饭时,我终于知道妻子干嘛会如此紧张了。
敢情她不光是为了岳母的脸面,到底她也有怕的时候。虽然妻子不承认,但我相
信她绝不会是在我们办完离婚手续以后,才知道她姨妈要过来的。可她还是这么
干了,架着我办完离婚手续以后再来求我帮她打圆场。

  我哪那么好脾气,气得我饭桌上都没好脸色。岳父当场要发飙,还是岳母打
圆场才压住了场面。事后妻子极力解释她对于她姨妈的到来,也是办了离婚手续
的那天下午才知道的。而且她要我过来是岳母的要求,她并没有要利用我来维护
她脸面的想法,我将信将疑。

  第二天初一,我们带着女儿回我家给父母拜年的时候,我看出妻子神色有异
,还以为她是在跟我置气。可到了我家,她的表现全然不同于我,对我爸妈的热
情比平时都要高,这可不像是在跟我置气的样子。我好奇便在私下里问了一句,
本以为她是因为离婚的事情心有愧疚,才想要弥补,给长辈一个好的心情。谁知
道答案却是昨天我的表现让岳母看出了端倪,晚上向她问了话,她坦白了我们已
经办了离婚手续的事情。

  气得岳母骂了她半宿,直言她出轨在先,现在又一意孤行的主动离婚,还是
卡在过年这个当口,完全没有一点担当。岳母真是太了解她这个女儿了,竟然知
道她是心高气傲,受不了自尊心的煎熬才想要用离婚来逃避。岳母指责她错了就
要认,要离婚也只能由我来提。她这样做无疑对我是二次伤害,再加上过年去离
,错上加错。直说得妻子眼泪哗哗的,今天过来化了最少有半小时的妆来遮掩她
脸上的疲倦。

  我恍然大悟,难怪昨晚一直听得到说话声。我还以为是岳母跟姨妈姐妹俩许
久未见,聊得很晚呢,没想到是妻子在挨训。岳母这番话可谓是说到我的心坎里
了,听到她能这么向着我说话,真不枉我一直对她的敬重。

  我问妻子是怎么想的,她不说话了。妻子是相当有主见的人,一意孤行的可
能性极大,但有岳母背书,我不得不把这当作是一个机会。趁着春节我们都有时
间,我提出我们一家三口去旅游。妻子提不起兴致,但为了陪孩子还是答应了下
来。

  正好江州这几年乡村旅游发展得不错,这几年开发出了好多我们连名字都没
听过的景区。我们便商量着自驾出去玩几天,各自通知了父母以后,我们回家收
拾了行装便上路了。

  由于出来玩是临时起意,我们行了一路最后都没定下来具体去哪儿。结果本
来就出来得晚,天都快黑了,我们还没定好计划,只能找了个最近的酒店下榻。
饶是如此,小家伙这一路都极为精神。我们一起第一次陪她旅行,一路的陌生对
她而言是一路的新鲜。看到她这样,我跟妻子倒也不那么纠结具体去哪儿了。

  吃饭的时候邻座几个大学生的谈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们中有几个是外地来
江州上大学的,因为路途远有一个生出了就留在本地过年,趁着寒假四处逛逛的
想法。然后就有两个同寝的响应一起留了下来,她们不想循规蹈矩的跟着父母四
处走亲戚,年轻人的想法总是这么富有个性。

  有意思的是有个江州本地的男同学喜欢那个提出留下的女生,就自告奋勇的
加入了她们的游玩计划并充当导游,他一个人不敢表露真意又带了一个本地的同
学。饭桌上被拐来的那个同学,话里话外都在搓和两人,不断给他的朋友打气让
他不要怂。

  听到他们聊起游玩计划,我趁着妻子离席的工夫向他们搭话,也许能从他们
身上获得一些建议,毕竟他们年轻人在玩上面总比我们主意多。我的搭话开始还
让他们有所防备,可看到我身边水灵灵的小丫头以后也就不再防备,开始给我介
绍起他们的游玩计划。别说,大部分还挺适合我们的。制定计划的这个男生挑选
的多是些景色不错,适合观赏的地方。惊险刺激的游玩项目只是作为备选给女生
挑选,看来目的还是制造浪漫伺机表白。

  妻子回来以后,我向她建议不如就从他们的游玩计划中选几处去逛逛。那个
被朋友拉来的男生见妻子漂亮,干脆就建议我们跟他们一起行动。他直白的邀请
倒轮到我防备他们了,不过还没等我开口,妻子就拒绝了。毕竟我们是自己开车
出来的,还有个孩子。

  虽然他们解释他们也是开车出来的,但我还是跟着妻子的意见一起拒绝了。
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出来逛的,可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谢过他们的建议以后,我
们便带着孩子回了房间。

  终于得以跟妻子睡在一张床上。孩子睡着以后,我蠢蠢欲动的想要跟妻子发
生点什么,却被她冰冷的拒绝了。我也没恼,既然出来了,总会有机会的。

  第二天,我们按照计划去了附近的茶山游览,春茶还不到采摘的月份,景区
借着春游让受过培训的茶农带着游客参观,普及相关知识来创收。一片片含苞待
放的茶山倒是拍照的好地方,我们跟着茶农一路拍照。妻子开始还不太愿意,可
很快就被身边的人感染,抱着孩子在我的手机中留下一处处幸福洋溢的笑容。

  小家伙更是像放归山林的野猴,四处乱跑的同时,什么都想碰碰。妻子怕她
磕着碰着,只能一直抱着她。结果一上午的行程刚刚过半就把她累得够呛,我们
想要返回,可此时已经不知走出了多远,不太熟路的我们只能互相换手捱到了中
午。

  这下我们终于知道带个小孩子出趟远门,是件多么辛苦的事情了。等我们在
休息的地方品了茶,吃完饭,准备放弃下午的行程回酒店的时候,小家伙又睡着
了。妻子不忍打扰她睡觉,便在休息的地方守着。等到她醒了以后,又来了精神
。我们又带着她去看文娱区的各项表演与展览,到晚上回酒店的时候我跟妻子都
已经是筋疲力尽。

  可这疲累没想到是意外之喜,晚上闻着妻子的发香,我心猿意马的又摸了过
去,想要完成昨晚未竟的事业。妻子推了几下之后,拒绝的态度明显不坚决,我
猜不出她是真的累了还是给我机会,干脆将孩子往旁边一挪便压了上去。

  「你干嘛?」

  妻子像是现在才知道我是来真的。

  「你说干嘛?」

  「你下来,我们都离婚了。」

  「还没到日子呢,我现在也算是持证上岗。」

  「无赖,孩子还在呢。」

  妻子不知是被我的理由说服了,还是抵不过我的强硬,半推半就的就任由我
上垒了。

  我在妻子身上耸动着,陌生的环境和她的妥协都让我异常兴奋,久未做爱的
妻子也在欲望的催动下开始被动配合。

  「嗯~,慢点,别吵醒了孩子。」

  「没事儿,她也累坏了,打雷都不会醒的。」

  孩子的存在反而让我更兴奋,毕竟她就是这样被造出来的。此刻的每一次挺
动都像是在还原这个过程,随时有一个新生命会因此而诞生。

  「哼,你不累是吧,那明天你抱孩子,别想我帮你。」

  「嘿嘿,抱就抱。老婆,我要射了。」

  妻子的娇嗔让我很快到达了快感的顶峰。

  「别射里面。」

  生殖的欲望让我很想借这次机会给妻子种上,但她的抵抗让我有了顾虑,还
是得循序渐进才行。最后我只能拔出来,射在了她的小腹上。

  「腥死了,又得去洗了。讨厌,我只带了这一套睡衣的,你再这样我就回去
了。」

  我干笑了两声,没等她洗完出来,就累得先睡着了。

  隔天,妻子置气的还真把孩子交给了我,自己穿着长裙,踩着旅游鞋美美的
走在前面,完全不理会气力不继跟在后面的我。

  「活该,昨天你不是很有力气吗?」

  妻子的嗔怪实在让我没了脾气。

  正在我叫苦的时候,意外的碰到了前天晚上在酒店碰到的那几个大学生,他
们认出了我上来跟我打招呼。几个女生看到柳柳很是亲昵的上去逗她,两个男生
再次提出同行。

  「哥,嫂子那么漂亮,你是怎么追到她的,教教我们呗。」

  妻子穿着印花的法式盐系长裙,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的马甲,下面用打底袜保
暖。窈窕的身段比前天他们在酒店看到的时候还要凸显,成熟端庄的气质远不是
他们一起的三个女学生能比的,也难怪这两个家伙拍我马屁。

  我见柳柳也不怕生,被那三个女学生抱着完全不露怯,反而被逗得咯咯直笑
。累得够呛的我正好需要人来分担一下压力,便同意了他们暂时同行的邀请。

  妻子本来不同意,可看到女儿跟她们玩得挺好,也不好意思驳回我的决定,
只是怪我自作主张。

  「你看看那个家伙都出来几天了,还没对人家女孩表白。你看着不着急啊,
能遇到两次也是缘分,作为过来人咱是不是得指导指导他?」

  「切,咱们都是离婚的人了,你有什么经验来指导他?」

  「……,你别拆我台行吗?」

  妻子说得没错,我的确没什么经验可以教别人的。那两个家伙在听了我套路
化的回答以后就都凑到妻子身边去了,询问她是怎么被我追到的。在他们看来,
妻子之所以会选择我,是她大发善心了吧。

  几个女生也是围在妻子身边,追问她是如何保养的,怎么做到的这么有气质
。妻子干脆当着两个男生的面,告诉那几个女生,气质就是独立。自己有能力挣
钱了怎么保养都行,想靠男人终归是不行的。直接给两个男生干懵了,慢下几步
再次跟我走在了一起。

  「哥,嫂子可真是太有性格了。」

  「你日子应该也不好过吧?」

  活该,你俩臭小子,知道女人太漂亮了也不是好事也不枉你们跟哥走一回了


  晚上,为了感谢他们几个学生帮我们照顾了快一天的孩子,我请他们到这附
近最火的农家乐吃饭。饭后农庄安排的烟火晚会让我们都玩嗨了,干脆开了几间
房在这有池塘有鸭鸣的地方留宿了。

  一觉醒来的后半夜,听着屋外不知道什么动物的低鸣声,我亢奋的再次摸到
了妻子身边。一番抚摸之后,妻子醒了过来抓住我的手。

  「你又来,还让不让你睡了。」

  「你这不是醒了吗?」

  我痴迷的在妻子身上拱动着。带柳柳的这段时间妻子都没怎么细心打扮过,
为了方便活动也一直是衣裤搭配。虽然她的衣品一直很好,搭配得都很合适她。
但被限制住的穿搭都没有今天长裙的优雅,我都快忘了她上次穿裙子是什么时候
了。

  今天不光那几个学生眼前一亮,我也爱看啊。

  「昨天刚来过,你不累啊?」

  妻子挣扎着不想配合。

  「你不是说我没什么经验能教他们吗?我这是在给他们上课。」

  妻子脸蹭的一下就红了,愈发挣扎得厉害了。

  「别动,要不真给他们听到了。」

  能听到窗外动物的啼鸣声就说明这里的隔音并不怎么好,尤其在这安静的后
半夜。

  「你要死啊。」

  妻子身体绷得紧紧的,面对我的侵犯是又急又羞,但果真不敢剧烈抵抗了。

  「出来玩就是要尽兴嘛,机会难得难道你不想尝试一下吗?」

  「你真是不知道羞,要是被人听到了,我们还怎么做人?」

  「是这样吗?可是你这里湿得很快耶。」

  我手已经摸到了妻子内裤里,寂静紧张,加上随时可能被人发现的刺激,让
妻子意外的亢奋。

  「别这样,江睿,被人发现就太丢人了。」

  「没事儿,你不叫出来不就没人知道了?」

  短暂的抠挖过后,妻子浑身一片酥软,我褪下她的衣物,再次得以挺身而入


  「嗯……。」

  尽管妻子极力压抑,可是越紧张就越容易失控。欢爱中仍旧有呻吟声破口而
出,接着妻子就会变得更紧张。这样循环往复之下,我才刚刚到达一个小高潮,
妻子便先我一步高潮了。

  花径温柔包裹与颤抖让我的阴茎也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别射里面,拔出来。」

  纵使高潮中,妻子仍不忘提醒我。我不甘心的想直接内射,却在她的推搡下
还是拔了出来。昨晚发泄过,今天的射精量明显跟不上。没有喷上妻子的小腹,
而是直接滴落在了床单上。

  我气喘吁吁的躺在妻子身边,这两天到处跑身体本就疲倦,又连续两天交粮
,对我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咱们这离的哪门子婚嘛。」

  妻子幽怨的看着我。我得意一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妻子气哄哄的爬起身
,再看到床单上的精液后更生气了。

  「没办法,你不让我射进去的嘛。」

  妻子狠狠甩了一枕头后,拿起纸巾想要去擦。奈何床单的吸水性很好,已经
将精液吸收,最后只能找一块浴巾盖住。

  隔天并没有人发现异常,只是吃早饭的时候,我疲累的打了个哈欠。好事的
那个男同学便调侃道,

  「看来大哥昨晚很操劳啊。」

  「还可以啦。」

  我脸不红心不跳的摆了摆手,妻子却绷不住的脸红了,但还是凭借着强大的
内心没有让他们察觉出异常。妻子对我一顿指责,之后怎么也不肯再跟他们同行
了,遗憾中我们分道扬镳。

  最后只逛了半天,妻子便要求打道回府。我知道已是惊弓之鸟的她是不敢再
跟我在外面过夜了,只能随她返程。谁知道回来以后,她就直接带着孩子回了娘
家,连家也不回。

  真生气了?

  虽然岳母站在了我这一边,但妻子娘家我还是不想再去了。岳母已经知道了
妻子出轨的事情,不管我能不能接受妻子,短时间都不可能在岳母面前表态。在
事情尘埃落定以前,为了避免尴尬我也不应该再去了。

  谁知道这一等就到了初八,我和妻子又要开始忙起来了的日子。当天我从公
司逛了一圈回来后,发现妻子在客厅整理着东西。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这是要去公司吗?」

  看着这大大小小的盒子,我以为妻子是要去公司给上工的人发新年礼物。

  「嗯,我去趟公司。对了,我准备搬出去了,等我找到住的地方以后,再叫
搬家公司过来搬东西。」

  妻子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我以为她只是跟我闹脾气,那天旅行过后我们的关
系应该是在往正向走才对。怎么几天不见,她就突然提出要搬走?

  「你在开玩笑是吧?这里是你家,你要搬哪里去?」

  「我们已经离婚了,江睿,分开不是迟早的事吗?我只是提前准备一下,告
诉你一声,让你有点心理准备。」

  「屁的离婚,就算你要跟我划清界限,也得在我们正式办了离婚手续以后吧
?你现在就急着搬家,是不是在家的这几天又发生了什么。说,你是不是偷偷去
见那老头了?」

  见我这么激动,妻子叹了口气道,

  「我先去公司了,回来再跟你说吧。」

  妻子一走,我又后悔了。她最讨厌我这种臆测,不被信任就是她要跟我离婚
的一个重要原因,可我在她异常的行为面前总是会控制不住的怀疑。难道我们真
的到了不得不分开的时候?前些天和睦的出行依然在眼前,转眼我们的关系就又
走到了十字路口。

  晚上,妻子并没有主动向我解释什么,我把自己关在主卧里反省,直到听到
隔壁她在打包东西的声音。

  「我哪里做得不对,你直接说好吗?干嘛急着就要搬走,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吗?」

  「既然早晚要搬,早搬晚搬又有什么区别?」

  我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妻子,她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我一把走了过去,盖
住她手边的箱子。

  「有,区别很大!」

  我本来想好声好气的跟她谈谈,但她的冷淡总能很快挑怒我的情绪。

  「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态度。」

  她长叹一声道,

  「就算我在家多呆个十天半月的,你想干什么?」

  「……」

  被她看着,我一时语塞。

  「我知道你想利用这段时间做点什么,但意义在哪里呢?我说了即便你想挽
回,我们也还是会不可避免的走到这一步,你为什么还是不明白呢?」

  「对,我不明白!明明前些天咱们一家人还好好的,你为什么现在说走就要
走。既然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回头,为什么要给我机会?」

  妻子沉默了一下,自责道,

  「我就是觉得那么做错了,现在才决定要走啊。我也是个普通人,也会犹豫
。这几天我在家想了很久,我如果犹豫,你肯定会更加犹豫,所以我只能果断一
点。」

  「是,你有主见。可你妈说的话你忘了?我不说离婚,你又凭什么说要走?
你要搬走,我不同意。」

  妻子一拍额头。

  「呼。我就知道你会是这样,难道要我偷偷搬走,不跟你打招呼你才高兴吗
?」

  「你!」

  是啊,妻子就是这样,我越钻牛角尖,她越是态度坚决,必须要换一种方法
才行。

  我退出了房间,等到她收拾完洗过以后,再次摸到了她书房的门口。我按动
把手,门竟然没锁,亏我还准备了备用钥匙。

  「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你还想干嘛?」

  妻子没关灯,就那样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等我。被看穿心思的我也不觉得尴尬
,走了过去,坐在她旁边,搂过她的腰道,

  「我决定了,咱们生个二胎。」

  「你没事吧,现在来跟我说这个。」

  妻子瞪大眼睛看着我。

  「说服不了你,当然只能睡服你了。」

  我不由分说的便吻了上去,将她压倒在床上。

  「你疯了吧,嗯~。别在这里,这床可经不起咱们折腾。」

  「那咱们去主卧。」

  妻子的话让我以为她妥协了,抱起她也没见她有明显的反抗。

  「你这是同意了?」

  将妻子放在主卧的大床上,我心潮澎湃。

  「我同意什么了,我不同意你就能放过我了?」

  妻子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当然不行。」

  说着我便又去吻她。

  「所以问什么,你要来便来吧,就当咱们分开前的最后一次好了。」

  「贱人,你真的这么狠心?」

  我的心被狠狠刺痛。

  「不然能怎么样呢?等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咱们再闹?」

  妻子抱着我,与我四目相对。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不是我这么看你,而是事实就是如此。你以为我又有了你就不会怀疑我了
?我怕到时候你疑心起来,能骂我怀的是野种。」

  妻子的话如重锤锤在我的胸口。

  「你会吗?」

  「这能由我说吗?那好,你要是能接受我怀个野种,那咱们就不离婚了,你
答应吗?」

  妻子现在情欲上来,真的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贱人,我干死你!」

  我被她的话冲昏头脑,在她身上疯狂索取起来。

  「啊~,那你还兴奋。」

  「干死你,骚货,干死你。」

  当我再次进入妻子时,她情动的缠住我,像是要把我揉进她的身体里一样。

  「嗯~,干吧,干吧。操死我,不然我怕我以后会忘记你给我的感觉了。」

  这话再次刺痛了我的神经,她这是在说我给她的感觉已经远不如罗老头了吗


  「呜,老婆,不要走好不好?」

  我被虐得眼眶通红,自己恐怕真的是最后一次进入她了。

  「讨厌,你哭什么,再哭我就感觉不到你了。」

  妻子揉着我的眼眶,她也跟着红了眼。

  「好好给我一次,让我们都别留下遗憾,好吗?」

  这话仿佛赋予了我们此次性爱不一样的意见,心痛之余我攻伐之意再次被激
起。

  「操死你,骚货,给你种上看你怎么出去浪。」

  「啊~。」

  妻子再次抱紧我,动情道,

  「对,操我,让我怀孕。」

  她的配合让我很快到达高峰,只是这次她没再拒绝我,我也不容她拒绝。

  「射给你,射死你,骚货。」

  「嗯~,给我。」

  妻子杏眼圆睁,像是精液的冲刷下让她醒过神来了一样,但她还是没有拒绝
我。

  这种默认让我心思又动了一下,只是云收雨歇之后,她从床头柜中翻出避孕
药服下,我的心被彻底打落谷底。

  「明天你就准备搬走了是吗?」

  「应该没这么快,我出差回来之后吧。」

  「出差?上哪儿?」

  「好些地方呢,公司请的代言人这个月要来我们省会商演,我想借这个机会
跟公司谈判,让她也来我们江州一趟做宣传,为此我今年的任务可能有点重。」

  想不到妻子这么快就把精力投入了工作,完全不拘泥于我,看来我婆婆妈妈
的想法在她面前起不到半点作用了。

  「哦,那祝你一切顺利吧。」

  妻子抚着我的脸道,

  「你差不多也该振作起来了,即使我们不是夫妻了,也是亲人,不是吗?」
我拨开她的手道,

  「说得好听,你这个时间点忙起来,在逃避什么,我不知道吗?」

  妻子公司才不到一年就急于扩张,资金根本就跟不上。这个时候这么有事业
心,根本就不符合她一贯沉稳的风格。她分明想要用事业来麻痹自己,不受感情
所累。

  「我没那么容易放弃的,我告诉你。」

  我在妻子的苦笑中离开了主卧,没有去洗澡,而是去门外抽烟。等再回来的
时候,妻子已经回了隔壁书房。

  第二天妻子走后,我开始魂不守舍,虽然也去公司,但工作并不能冲淡我心
里驳杂的想法。李诺不在,晚上我也不想回家了,干脆又睡在了公司。

  「你是赖在这里要账的是吧,谁让你又住在公司的,赶紧给我滚蛋。」

  隔天李诺就收到了消息,出现在了公司。

  我懒得理会她,将签完的文件交给秘书,她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怎么的,还真赖在这儿了?」

  见我不说话,李诺打开隔壁的门,检查了一下里面。

  「你住得比我都多了,都是你身上的臭味儿。算了,我让给你了,但是我花
的装修费得从你账上扣。」

  说完,李诺转身又向外走。

  「你来就为了说这些?」

  见她要走,我一抬眉头问道。

  「不然呢?你愿意呆着我还能赶你不成,钱的事儿你既然不开口,那就等过
了元宵再说,我图个彩头。」

  说完她便真的走了。她什么都没问,又像什么都说了。看到她这番表现,我
突然笑了出来。连一个外人对我的事儿都麻木了,我却还拘泥于其中自怨自艾的
,给谁看呢?

  摆正心态以后,我也没刻意住在公司里,回家了还能给妻子打个电话,关心
一下她的事业情况。她现在忙着到处跑,竟然是在擦去年的屁股,要把外面还有
拖欠的款项收拢一下。按理说她第一年跟经销商打交道,即便合同上没规定货款
可以拖欠,但为了人情关系,也会给予宽限,灵活的催收。她在正月去催收,太
有违底层的商业逻辑了,看来是对她此次压的宝有很大信心。

  她那个品牌的代言人我看过,虽然是国外品牌,进军国内市场以后还是请了
个国内的一线大牌。影响力自然非同一般,但相对的价格也不菲。妻子这次打算
砸多少钱进去?她有这个实力吗?

  我揣摩过后突然有点慌,我想到她去年借罗老头征地款的事儿,当时我就觉
得不正常,还以为她是为留下罗老头,故意找的借口。现在看来她当时就已经在
为请代言人到江城来进行品宣做准备了,再加上她说湖州那边还压着她的货款没
给。虽然她现在还没去湖州,但谁知道她后面会不会去,这两件事叠加在一起,
不好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

  没等到元宵,我就给李诺打了电话,让她把股权变现的事儿早点给我履行了
。我的疑心不能对妻子明说,但她手上多一笔钱,就少一点她会铤而走险的风险


  「你要死啊,我在公司的时候你不要,老娘想休息一会儿,你又咋咋呼呼的
,弄得跟我欠你的似的。」

  被我从家里电话轰炸出来,李诺见到我又重复了一遍她的不爽。

  「少废话了,你盯着我手里这点股权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现在卖你还得求
你,你心里乐成什么样了,我能不知道吗?」

  李诺笑靥如花,她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变出来一张支票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咯咯,既然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那以后就好给我卖命。可不许你再对我没
上没下的了,听见没?」

  「少幸灾乐祸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要这些钱是干什么的了?」

  「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愿意卖,我愿意买的事儿,我管那些做什么。我对你
不是一直予取予求的嘛,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

  见她还在装傻,我也懒得多说了,转身要走,她却叫住我道,

  「哎,这可是你最后的家当了。要是它没起到你想起到的作用,你会怎么样
?」

  她的话还真让我想了一会儿,我抖了抖支票道,

  「等价交换而已,只是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罢了。」

  「但愿你不是说说。」

  李诺也不再说什么了。

  我赶在银行下班前把支票兑现以后,本来想把钱直接给妻子打过去,可回家
以后我又犹豫了。这笔钱一给就相当于兑现了跟妻子的离婚协议,她若是更加急
于搬走,我还有什么理由来拦她?面对妻子已经从家里飞走了我心,我仍有一丝
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坐下来我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狭隘,于是我给朱芸打了个电话,至少我不
能让这笔钱成为妻子转投向罗老头的开始。

  朱芸接到我的电话很稀奇,她一般接到我的电话都是从妻子办公室转接过来
的,我直接打她手机还是第一次。这次妻子出差,她作为公司的压舱石没有一起
出去。这倒在我的意料之中,能让妻子这个时候去催收的,多半也是她搞经理身
份搞不定的。

  可在寒暄过后,我却从她这里得知了与妻子告诉我的完全不同的消息。妻子
这次出去除了是对一些非优质客户催收之外,对一些大客户不仅不会催收,反而
会交涉扩大合作范围。因为公司为了拿下这次让代言人过来宣传的机会,已经向
总公司承诺了要在第一季度将出货量翻一倍。

  我震惊了,出货量翻一倍应该是妻子今年的既定目标,可现在却想压在一个
季度内完成,这怎么可能?

  我也顾不得问罗老头的事情了,急忙问朱芸妻子是怎么安排的。她表示压力
其实很大,因为江州本地主要的城区已经被他们拓展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一些
虽然在这个季度拿下没什么难度,但完全够不上翻倍这个目标。不过鉴于公司去
年在湖州打开了局面,总公司承诺不再在湖州特许经销商,而是把这个市场全权
交给了他们。所以要想完成翻倍的这个目标,今年他们的工作重心就在湖州这块
了。

  说到这里朱芸明显亢奋了起来,她是妻子的副手,湖州市场要想深度拓展下
去,肯定是要去那边设立分公司的。到时候大区经理是她的机率极高,至少妻子
是这么跟她说的。

  听着朱芸侃侃而谈,我却已经魂游天外了。说了一声还有事儿,我挂断了电
话,整个人也跟着不安起来。妻子说湖州那边是小问题,看来根本就是唬我的。
也许现在问题不大,但立下出货量翻倍这种军令状,她就不得不与王三全那边展
开更深入的合作,那无异于与虎谋皮。

  我不知道王三全现在对妻子抱有的是个什么态度,可就算他没兴趣了,韩峰
也一定会盯着妻子,难道湖州发生的一切还要再重演?

  惶惶不安中我又给妻子打了个电话,想让她无论如何,明天元宵都得回家一
趟。可还没等我开口,她已经说出了明天要回来的计划,她准备带孩子去看宵灯
。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也要一起。妻子也没拒绝,毕竟元宵就是
一家团圆的日子,而且在她眼里,这可能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元宵了


  第二天中午,妻子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她整个人有些憔悴,但目光却很有
神,看来这趟出差,事情的进展还算顺利。我从外面点了两个硬菜,又自己炒了
两个小菜,给她接风洗尘。她洗完澡后,出水芙蓉一样的坐在了我的对面。

  「昨天我跟朱芸打电话了。」

  面对妻子我也没有了寒暄,而是开门见山。

  「打就打了呀,怎么了?」

  妻子却不觉有异,这是明显把我排除在外了呀。

  「你不觉得你瞒着我很过分吗?」

  「我瞒着你什么了?」

  妻子还在装傻。

  「你跟总公司承诺要在第一季度把出货量拓展一倍的事怎么不说?而且湖州
那边你不是说小问题吗?有了这个承诺,这还能是小问题?」

  「关于公司发展的问题,你没问我没必要跟你解释得那么详细吧?而且你能
从朱芸那儿问出来,能算是我在故意瞒着你吗?你现在这个态度倒像是公司的股
东向我问责一样,你该不会是在离婚的问题上打起我公司的主意了吧?协议已经
签了,我可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妻子是故意开玩笑,跟我打马虎眼。我瞪了她一眼道,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湖州那边有多危险,你心里应该清楚。现在把公司发
展的希望压在那边,而且时间上还这么急,你觉得合适吗?」

  妻子一笑道,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你在说这些话之前,也应该先去打听一下湖州那边
现在的情况吧?王三全现在因病退居二线了,我不知道他是真病了,还是因为纪
委在江州这边的工作结束了,开始把目光放向湖州,总之那边现在挺消停的。虽
然韩峰仍然不死心的在给我使绊子,但他能调用的资源有限,不然就不只是使绊
子了,我有办法应付他。」

  湖州那边发生的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可对妻子好像没有那么深的影响
,她竟然还这么乐观。我仍不放心的道,

  「王三全退居幕后,那边的局势只会更加不明朗,你这个时候还以身涉险,
是不是太不明智了?」

  「那你说我什么时候去才算明智?」

  妻子一句话把我问住了。她叹了口气道,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那也是我自作自受,你这么担
心是不是过了?」

  「你这是什么话?你还是我老婆,而且就算离婚了,按你说的,我们还是亲
人不是吗?我为什么不能担心?」

  「你真是这样想的?你所担心的危险是什么你跟我心里都清楚。我们离婚了
,江睿,有些事情你还关心过甚的话只会让我困扰,知道吗?」

  妻子的话如浇在我身上的一盆凉水。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要与我划清界线了
,我很想大骂她一声不知自爱,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当下,我这么说只会让我看
上去像是在歇斯底里一样。

  「好了,我有我的计划,你就不要操心了。今天是元宵节,既然你要跟我一
起陪柳柳出去,还是别聊这个了。」

  妻子将话题移开,便顾自吃了起来。我也只能将问题先搁置,总不能连一会
儿去陪孩子连个好心情都没有。

  下午,我们一起回妻子娘家接了孩子,去江滩看龙灯表演。人头攒动的江滩
热闹非凡,我们抱着孩子完全不敢松手,虽然很累但还是被热闹的气氛带动,玩
到很晚才回来。

  隔天我们都睡到很晚,还是小家伙骑到脸上把我弄醒的。吃饭的时候看到在
妻子怀中撒娇的女儿,我忍不住又开口试探道,「看看柳柳多粘你,你还舍得以
身犯险啊?」

  见我又开始聊这个话题,妻子无奈道,

  「我都说了你是在杞人忧天,是不是非要我搬走了,你才不会在我的事情上
有被害妄想症啊?」

  「你要搬就搬好了,不过别指望你搬了我就会把房款给你。你跟总公司签出
货量翻倍的合同,保证金也会翻倍吧?我看你拿什么底气去签。」

  妻子的威胁的话让我也恼了,忍不住反过来威胁。

  「幼稚,我既然做了计划自然有我的安排。难道你还认为我是故意跟你离婚
,想借分割财产来作为公司发展的资金不成?你也太看得起你现在这点家底了。


  「所以你宁愿去借罗老头的那点征地款不还,也不愿向我开口是吗?」

  我加大的音量吓到了女儿,她一激灵之下抱着妻子瘪起了嘴巴。妻子一阵安
慰,看向我的眼神带着厌烦道,

  「你终于是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了,我没法解释,你就当是这样吧。」

  说着她抱着女儿出了餐厅,也没跟我打招呼,便匆匆带着女儿离开了。我以
为她送女儿回去以后,还会回来取东西,可直到天近黄昏我才意识到她可能不打
算回来了。我打了个电话过去,原来她早就已经简单收拾了,准备在外面找个酒
店过夜。

  「我的担心应该在情理之中吧?你至于这样连家也不回的躲着我吗?」

  「我不是觉得你说的那些话有什么问题,而是你真的做好跟我离婚的准备了
吗,江睿?你该不会是还想着我在最后去办手续的日子能反悔吧?我应该仔细的
跟你分析过我们之间的问题,你现在竟然还想着把这种矛盾延续下去。我知道春
节这段时间我们一家人的和谐让你有了一些想法,可把这种美好定格下来不好吗
?如果我们破镜重圆的再重走一遍彼此猜忌的过程,又还能剩下什么呢?你先冷
静下来好好想想吧。」

  妻子的话让我赶紧掩饰道,

  「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单纯的担心你罢了。你给我个账号吧,我把房款打给
你,这样你总能相信我只是单纯关心你了吧?」

  谁知道妻子还是拒绝道,

  「不用了,等到我们正式办完手续以后你再给我吧,我不想你心里不平衡。


  「方妮……。」

  我想再解释她却已经挂断了电话,我狠狠的将手机摔在了沙发上。面对吃了
秤坨一样的妻子,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憋着一股气,谁离了谁还不能过是怎么的,我再担心你我是傻逼。

  第二天在公司碰到了李诺,我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第一次对她说起我离
婚的事情。

  「我离婚了。」

  李诺有些意外,随即像在憋笑一样道,

  「啊?真的假的?」

  「你还能演得再假一点吗?」

  我没好气儿道,她能猜出来我一点也不意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年前来跟我谈股权变现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我把钱给你那天就更确定
了。怎么样,过了冷静期了吗?」

  她竟然知道冷静期的事儿,不过也不奇怪,毕竟上过新闻。

  我摇了摇头。

  「没有。」

  「那算哪门子离婚,还没生效呢。生效了再跟我说吧。」

  「方妮已经不打算回头了,她连家都不回了,这跟生效了有什么分别。」

  李诺一想点了点道,

  「倒也是。所以呢,怎么这时候想起跟我说了?我可不会安慰你啊,你俩早
该分了,保留点儿情分,彼此面上都好看不是。」

  我无悲无喜的看向她。

  「我这可不是幸灾乐祸,你死去活来那会儿我就劝过你了。你俩性格都刚得
要命,好的时候能如胶似漆,现在那么大一顶帽子戴在你头上,再强行在一起,
不是你折磨她,就是她折磨你。能坚持到现在,属实奇迹。」

  李诺倒是看得通透,只是我从没听过她的罢了。

  「你说得对,是我……,哎,你走什么啊?」

  正说着话呢,李诺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就要往外走。

  「你这事儿没尘埃落定以前,我觉得我还是少跟你聊这个。免得你再犟起来
的时候又甩锅给我,我可当不起。」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

  我被她的话给气笑了。

  「不然呢,谁知道你会不会一棵树上吊死,毕竟你都能那么变态的去看视频
。」

  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李诺却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女
人,你都说不清她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她把我看得是真的清楚,到了下午下班前,我就忍不住又给朱芸打了个
电话。以关心妻子为借口说服了自己,向她打听了罗老头的情况,这也是我上次
通话时忘了问的。哪知罗老头竟然还没有来上班,提起这个关系户,朱芸也是颇
有微词。罗老头人缘虽然还不错,但作为管理者来说,有这样一个游离在她管理
范围之外的人在公司,怎么都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朱芸应该是在好奇妻子与罗老头的关系,不过我也没给她机会问就结束了通
话。谎言用谎言去掩饰最后只会难以自圆其说,就让妻子去为了面子给外人解释
吧。我哪怕跟外人聊起他,都觉得脸被打得啪啪响。可我还是忽略了一件事情,
朱芸在电话里的情绪明显过了,哪怕作为下属为了讨领导欢心,她也不可能在我
面前说罗老头是关系户,这话是很有可能传入妻子耳中的。

  几天后妻子终于还是去了湖州,在知道连朱芸也一起跟着去了以后,我就知
道她绝不是为了打个官司追回货款那么简单,而是真的打算要在湖州全面开展业
务了。忧心忡忡的我没少从朋友那儿打听湖州的情况,王三全的确因为纪委的原
因蛰伏了,公司的活动也全面收缩,他在湖州作威作福的日子的确结束了。

  湖州本地的牛鬼蛇神可能真的消停了,可一直被挡在外面的势力这会儿肯定
都盯着这块让出来的市场。妻子肯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复制在江州这边的做法
,发展出一批优质可合作的经销商来一起开拓湖州的市场,而不是受制于王三全
等着他垮台重头再来。

  这种做法固然没错,但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我还是担心她这样做会不会触
怒本地蛰伏的牛鬼蛇神。有一瞬间,我竟然生出了要是罗老头在她身边就好了,
至少她的人身安全不会让我这么担心这种法。这种想法挥之即去,谁曾想我竟真
的在跟妻子的通话中听到了罗老头的声音。

  这天我本来是好心把手上的资源交给妻子,想让她能够尽快打开局面离开那
个事非之地的。可是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妮闺女……」,我不确定他是在跟谁说
话,但这个称呼绝对只有罗老头才会叫。我当即就止住了正在说的话,问妻子罗
老头是不是也在,她没有半分停顿的回答没有,我听错了。

  我怎么可能听错!

  我当场就想再给朱芸打电话确认,但想到朱芸很可能跟妻子在一起,这时候
打过去很容易引起妻子的注意。耐着性子等了两个小时候以后,我终于忍不住,
了过去。

  我努力平复着情绪,不想被朱芸听出我情绪的异常。可在得到肯定的答复的
时候,朱芸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两个女人出门在外,总有些不方便。罗师傅在
公司就是负责安保的,时间上也只有他最宽裕,方总就让她陪我们来了。」

  这句话本没有什么问题,但心里憋着股气的我却终究没忍住,讽刺道,

  「你们公司就只有他一个安保是吧?是方妮让你这么说的?」

  朱芸被我的话噎住了,她应该听出了我情绪不对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时电话里突然传过来妻子的声音,

  「就是我让她这么说的,你为难她做什么?好了,我们还有事,晚点我给你
回电话。」

  我没料到妻子竟然还在她旁边,刚才太心急都忘了多问一句。不过妻子既然
对她有了嘱咐,问了也是白问。

  电话被挂断,我情绪怎么也压抑不住了。找到李诺,当即就把我要去湖州的
打算告诉了她。她简单问了几句之后就知道我去湖州是要干什么了,直言道,

  「我不同意你现在过去,你还是先冷静一下再说吧。」

  可我已经听不进劝了。

  「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而是通知你的。」

  李诺翻了个白眼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放下你们那点儿破事儿,我也不是在拦你,而是
给你提个醒。现在这个点儿也快下班了,你自己是个什么情况,现在开夜车跨市
去湖州有多大风险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如果坚持要去,那就明天,我派个人送你
过去。我就这一句劝,你爱听不听。」

  她这一句劝让我慢慢冷静了下来,我回到办公室,下班之前李诺又特地绕过
来了一次。

  「要是不想回家,就在这儿睡吧。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惜我也不能陪你了,
家里今天来客人。」

  临走前她又勾着眼睛看着我道,

  「想不想再听我一句劝?」

  我看了看她,没说话。

  「既然你们已经离婚了,你就该抽身了。如果你还摆不正这个心态,那只会
起反作用。」

  「我们还没有离婚,她还是我老婆!」

  我鼓着眼睛瞪向她。

  「啊,对对对,那就当我没说,我先下班了。」

  李诺说完便走,我的愤怒倾泄在空气中,心里顿时空落落的。对,对于妻子
而言我跟她已经离婚了,我要用什么样的立场去管她的私事呢?无力感顿时让我
的情绪又激荡了起来,不,我不同意离婚。不能便宜了罗老头的心思,让我再次
坚定了不想离婚的决心。

  最后一批员工打卡下班以后,我准备跟着一起出去吃点儿东西,这时候接到
了妻子的电话。我回到办公室,关上了门。

  妻子寒暄了几句之后,突然问我,

  「你是不是打算过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李诺给妻子通气了,更加对她刚才劝我的话不爽。

  「李诺跟你说的?」

  「跟她有什么关系,你还真是什么事都不瞒她。」

  妻子反倒不忿起来。

  「你少转移话题,你知道我忌讳的就是罗老头,为什么还要带他去湖州?你
要是知道去那里有风险,为什么还执意要去,你到底把我的话当什么?」

  我把自己心里酝酿了许久的不平一下子都抖了出来。

  「吃饭都有噎着的风险,何况是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抢市场。我不能因为
你的担心就放弃自己公司的发展吧?既然来了湖州,我带罗叔来又有什么不对,
难道我还要刻意去请几个保镖来不成,不说会起反作用,公司现在也没这个预算
。」

  妻子看来是也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竟然跟我辩论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心里装着那老头!」

  针锋相对起来我说不过妻子,就只能直击主题。

  「是,可不是嘛,不然我为什么要跟你离婚!」

  妻子也不惯着我,竟然还跟我顶牛。

  「方妮!你说的是什么话,我还是你老公!」

  「很快就不是了。」

  「你!」

  我气得发抖,如果此刻妻子在我面前,我肯定会掐上她的脖子。

  「你非要气我是吗?」

  妻子顿了一下道,

  「不是我要气你,而是你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肯收敛一下你疑心的毛病,
你要我怎么跟你好好说?」

  「你哄我跟你办离婚时候怎么知道好好说了?现在遂了你的意了,就不知道
怎么好好说了是吗?行,你别指望我最后会跟你去办离婚手续。」

  「随你的便,你签协议的时候就是这个心思了,我也犟不过你,咱们走诉讼
就是了。反正也不妨碍我要做的事,无非是多耗点时间。」

  「方妮!你是铁了心要离婚是吗?」

  「是。我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你还认为是假的我才是不能理解。」

  「你!就为了那个老头?」

  「你就当是吧,反正我说再多也绕不过你心里这个坎儿。」

  「你要是这个态度,那咱们就死磕到底,我看最后是谁求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