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三十一。2002年年底的最后几个周末我几乎都没有怎么休息。他去了天津实
习,我忙着公司里的大事小情,琐碎的事物杂乱如麻。其间我只用手机给他打过
几个电话,都是打在他临时宿舍的传达室里。也就是问问他过的好不好,累不累
之类的事。别的也就说不出来什么了。圣诞夜晚的狂欢,早在3 天以前就和围围
她们订好了。陈小磊说他回不来,因为没有了寒假,宿舍的哥们便都不回家了,
约好了一起过的。我说那遥祝吧。他说好的。 25 号的白天,我去sumi做了美容。
还把头发剪的短短的,烫了一头的小卷卷。我在家挑衣服,大家约好是开个
舞会,所以必须打扮的利索一点。舞会地点是围围家。她家里的房子宽敞的开个
舞会都闲大。我经常说她太浪费了,她不以为然的说:「那个家伙的钱,不花白
不花。」
到她家的时候天都很黑了。我推开她家夸张的双扇门,看到了他。
三十二。依然是那长长的头发,我一眼便看到了。我惊愕的瞪着眼睛,几乎
没有看见围围走过来。「吆,美女大变样啦,干嘛一进来就上神啊!」围围今晚
打扮的很漂亮,她一直就是那种很吸引人的女人。我一边脱了外套,一边说:
「merry christmas 、」我把带来的礼物放到一边的大纸箱子里,每年的礼物交
换都是重头戏的。我拍拍围围,说:「走,招呼别人去。」房间里来了至少有40
多个人。有从前的朋友,现在的同事,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估计是围围新交的朋
友。我在布置好的长条桌上端了杯红酒,和围围一起挤到人群中。我和别人打着
招呼,时而倾谈时而举杯。可我总是想再回头找一下那个长头发的男孩。舞会前
的短暂交谈时间结束了,围围做为主持人,像模像样的拿了个话筒站在楼梯上。
「各位,各位,欢迎大家!」围围的口气象个领导人在讲话,我在下面不由
得扑哧笑了。「嗯,请那位美女不要笑啊」围围一本正经的说,结果大家都哈哈
的笑了。接下来她说了什么我一点也不记得了,因为我看到他就在我身边。
三十三。接下来的舞会很是热闹。熙熙攘攘的人们互相邀请,相拥共舞。他
走到我身边,咧嘴笑了。「我能邀请你么?」「sorry ,我有点累了。」他在我
身边坐下来,仔细的看我。「你比那天更漂亮了。」他轻轻的凑在我耳边说。我
感觉身体一阵一阵发热,有种欲望开始膨胀了。他今天穿的特别正式,深灰色的
西装里面是浅灰色的衬衣,系了一条暗色的领带,黑色的腰带,黑色的皮鞋和黑
色的袜子。这些衣服我在某些场合下见的多了。这却是第一次觉得有人把它穿的
那么得体。他的手特别修长,交叉着放在腿上。指甲修的整齐而洁净。我回忆起
那双手抚摸在我身体上的感觉。不能再想了。我赶紧喝一口酒,热辣辣的咽下去。
酒的味道好像不对了,我不禁皱了皱眉头。「不好喝么?」他问。「还好了。」
我抬头看他。还是原来的样子!他很专心的看我,我知道他的念头。因为我
们有同样的需要。
三十四。「你开车了么?」他低低的问我。我点头,但实在是不能再坐着了,
便说:「不如我们跳舞吧。」他拉了我的手到大厅里,正放的是慢二的节奏。没
有人会故意去表现舞姿,因为这时是给所有的舞者休息的机会。他搂了我的腰,
我们和着音乐慢慢晃动脚步,暗暗的灯光把影子模糊不清的投在大理石地板上。
周围的人都各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我略略放了心。我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
的连衣裙,领口不低,只是背后露了很多。他的手就放在我裸露的后背上,轻轻
抚摸。
我低了头,靠在他肩膀上。任他的身体带动我的脚步。我们在原地盘旋着。
渐渐沉入两个人的世界。他呼出的空气软软的吹到我耳朵和脖子上,他垂下的长
发轻轻扫着我的额头。我搭在他肩上的手滑到他的脸旁,用指甲轻轻划在他脸颊
上。
他转了头咬我的手指。我们似乎连挪动脚步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晃动身体,
相互感受。
三十五。一曲终了,又放的是一些很劲暴的舞曲,我们退回到偏厅坐下。我
知道围围是喜欢这样的舞。她的舞博得了阵阵掌声,她象BAR 里的领舞者,大家
很快就都跳了起来。气氛一下子和刚才的幽雅沉静完全两样了。所有的人都在尽
情狂欢。他拉着我的手,很快穿过人群到了一楼凉台。他一跃翻过围栏,回头说:
「过来。」我回头看了看正在疯狂舞蹈着的人们,抬脚踩着花盆踏上围栏,他伸
手抱我下来。圣诞夜的院子里静悄悄的。他一直抱着我。向停车的方向走去。
三十六。房间外面很冷。我穿着单薄的衣裙蜷在他怀里。热情的冲动碰到寒
风,似乎冷静了一些。突然我想起来了,我的车钥匙!「喂,车钥匙没有带出来
哦。」我小声和他说。「啊?」他停了下来,张着嘴巴看着我。然后我们瞪了半
天的眼睛,呵呵的笑了起来。他放我下来,我们两个扯着手一个劲的笑。我抖动
着肩膀歪倒在他怀里,不知道没有车钥匙这个事实居然如此好笑。笑了好一会,
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好冷哦。」他回头看了看热气腾腾的大厅,说:「要
不回去吧?」我突然想起围围家的储藏室!我一手提着裙子的下摆,一手拉着他,
往屋子后面跑去。果然和以前一样,储藏室的门是随便插上的,没有上锁。位于
半地下的这间房子,本来应该是一个真正的储藏室。但是围围家实在是没有什么
乱七八糟的东西放,于是这里成了一个很简单的会客室。房间在别墅的最后面,
一条不长的木头梯子伸入地下,房间的窗户有一半是在地面上的。我和她经常在
冬日的午后躲在这间小小的房子里喝热咖啡,回忆从前。布置的很简洁的小房间
让我们仿佛置身大学时的宿舍,朴素而又温馨。过惯了花天酒地的我们偶尔也需
要这种简单。我小心翼翼的拉着他走下台阶,用冻的冰凉的手把插销拔开。
三十七。房间里布置的很简单。一对藤椅,一张藤桌,一个书架和一些我们
共同喜欢的书。角落里有一架钢琴,不过很早音就不准了。围围一直没有找人来
调。那是她不愿意触动的回忆。中央空调开的很足,重新置身温暖的环境中,说
不出的舒适。我拉他进来,转身关紧了门。我搓着双手,不停的跺着脚。他好奇
的看这间房子,回头对我说:「比车里好多了。」随即抱起了我。他把我放在钢
琴上,我坐着,两腿垂下来,个头略略高于他。他站在我的对面,把手伸进我的
裙子。我的手又一次插入他的头发,往日的冲动又一次在我体内复活。我低头闻
着他的头发散发的味道,任他不停的亲吻我的脖颈。他抬头轻轻咬住我的耳朵,
对我说:「你真的好美,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我认真的给他解开领带,脱
掉西服。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衫。他自己解开袖口和领口的两粒纽扣,然后象脱T
shirt 一样兜头拽掉了衬衣。我俯身抱住了他,用牙咬他的肩膀。曾经好多个夜
晚,我都幻想这样和他在一起。象在车里一样,抱着他裸露的躯体。哪怕仅仅是
抱着,就足够了。他只穿了一条西裤,脱的简单而又利索。他并没有脱我的裙子,
只是褪下我的内衣。他站着,很容易的进入了我的身体。我的腿盘在他身上,长
长的绿色裙子颤抖着飘在空中……
三十八。后来我们出了很多的汗,甚至比夏天那次还要多。我觉得自己整个
身体要散架了一般的疲劳。我一动不动的蜷缩在钢琴上,用手指轻轻叩击钢琴的
盖子。巨大的空腔发出了「嗵嗵」的声音,引的钢质的琴弦也随之发出不同声调
的回应。他穿好的衣服,坐在藤椅上抽烟。我心里盘算着何时回到大厅,因为马
上要12点钟了,大家要一起唱「圣诞夜,平安夜」的。其实这个时刻,没有人会
注意到我们的消失。因为围围的别墅有不下数十间大大小小的厅和客房供人们休
息使用的。谁会满世界的找我和他呢。我侧头看他。「嗨,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说。「名字不重要的,你能记得我就好。」他走过来倚在钢琴边上,捏我
的脚踝。我坐起来,从背后搂了他。说:「其实你根本不在乎我,是吧。」他回
头轻轻一笑,说:「你在乎我吗?」
三十九。凌晨4 点我才从围围那里回自己家。天空开始飘起入冬以来的第一
场雪了。车灯照耀下的雪花闪着冰凉的光芒碰撞在我的车窗玻璃上,又被雨刮扫
落到两旁。这场雪让我突然想起了那场雨。陈小磊!今晚我怎么彻底遗忘了他呢?
一时间我甚至想不起他的样子,满脑子都是长长的头发。耳朵由于受到围围
家的超级音响的轰炸,至今还「嗡嗡」作响,一时适应不了这安静的凌晨。头脑
象经历了兵荒马乱一样的混乱不堪。我打起精神开车,生怕自己走神。道路渐渐
的变成灰白色,细小的雪片还不能完全覆盖地上的一切时,白色反而显得不那么
纯洁。
街道两边满是人们狂欢后的痕迹,花花绿绿的碎纸屑,树上横七竖八的彩灯,
此时此刻都是一样的萧条。独自行驶在这样的环境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泡个热水澡。我强打精神把车开回家。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我觉得从来没有这样
的疲劳。
四十。温吞吞的热水覆盖了我。我把毛巾垫在脑后,仰头躺在浴缸里。我撩
拨着水花,感受那涟漪般的蠕动。浑身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力气。我闭目沉气,享
受着狂欢后的寂寞。我记得说过要在12点时给小磊打电话的。可我忘记了。我干
嘛要对这样一个男孩说这样的话?我努力的摇了摇头,头沉的象灌了铅。我不相
信自己对陈小磊毫无所求。一觉醒来,发觉手机在响。是小磊的电话。我犹豫了
一下,按了接听键。「喂,小磊,你早啊。」我打着哈欠对他说。「你睡醒了么?」
他说。「没有啊,被你吵醒了的。」「昨天过的好吗?」「还好啦,不好意
思啊,忘记给你打电话了。」「没有关系,我和哥们也玩的很疯,就算打电话我
也不一定能听得到的。」他说。一时我们哑口无言。「你能下来么?」他说。
「什么?」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我在你家门口。」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