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这一年清明过了时,太上皇朱高炽终因服食丹药酿成不治之症,一夕身亡,
生年只有四十一岁。丧期过后,朱瞻基携了傅云蔚来到紫禁城,想要他的皇后也
看一看这皇家禁地。
有几个大胆的宫人不顾朱瞻基的禁令,偷偷抬眼窥视那个传说中迷得圣上不
立皇后,甚至冲冠一怒杖杀大臣的狐狸精,一入眼,从此便晓得了什么是六宫粉
黛无颜色。
看过了几个宫殿,傅云蔚便觉得脚酸,抱了朱瞻基的胳膊,整个人几乎巴在
他身上,趔趔趄趄地在御花园的花丛中蜗行。
「整日好吃懒做,才走几步就这样。」朱瞻基一面叹气,一面笑眯眯将他打
横抱起,走到凉亭中坐了,傅云蔚仍旧赖在他怀里不想下来,朱瞻基白天忙于政
务,他可以赖的时间只有晚上和吃饭的时候,今日有了闲暇,自然要多赖一会。
「宝宝,那边便是坤宁宫,其实应该是你住的地方。」朱瞻基调整坐姿,让
怀里的人更舒服些,指着周围宫殿,一样样介绍。
「我住的地方?难道你不和我一起吗?」傅云蔚睁大凤眼好奇起来,他不懂
皇家规矩,也懒得知道。因做了几年和尚,又常年少与人来往,加上本就有些清
高傲气,此人其实是连普通的礼数和人情世故也不大懂得的。
「皇后住坤宁宫,皇帝是住在乾清宫的,你是我的皇后,应该住坤宁宫的。」
朱瞻基说得一脸幸福,其实还是有一点遗憾,他不能用最盛大的排场迎娶心上人,
也不能把傅云蔚带到所有人面前宣称这是朕的皇后,堂堂正正地册封。那时也曾
想办一场婚礼的,无奈傅云蔚无论如何不肯穿女装,更不肯婚礼过后常扮女人,
于是两人只喝了交杯酒,他拿了皇后玉玺硬塞给傅云蔚了事。朱瞻基很觉过意不
去,但傅云蔚浑不在意,如此最好,不必张扬更不必介意,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
行。
「是夫妻却不住一起,什么臭规矩。」傅云蔚小声咕哝,他一点也不喜欢这
里,深宫内院,不知藏了多少龌龊,那些宫女太监,他也看着不舒服。
「对啊,是夫妻就要住一起,所以,你要和我住乾清宫了。」
「我不喜欢这里,不要搬过来。」傅云蔚使劲蹬腿抗议。
「只是偶尔嘛,我已经把云锁朱楼改成云蔚朱楼,还是做行宫,以后我们就
在这几个地方换着住,这样你就不会闷了。」朱瞻基安慰他,怕委屈了他,总是
费尽心思,只要他快乐安心。
「云蔚朱楼,你起名字还是一点水准都没有,还有,不要老说什么夫妻呀皇
后之类的话。」傅云蔚心里甜丝丝的高兴,却仍是立起眼睛瞪瞪朱瞻基,这小鬼
都是作父亲的人了,还总是占他的便宜。
听了如此贬斥,朱瞻基嘿嘿一笑,也不辩解,是夫妻就是夫妻,这是改变不
了的,而且自认他这个做丈夫的很合格。说到起名字,他被斥为没水准是因三个
月前蓉妃生了个小皇子,他起名为朱祁镇,结果被傅云蔚大批特批了一通,这次,
又一个妃子即将生产,傅云蔚迫不及待地早想好了名字……朱祁钰,每日洋洋得
意盼着那妃子生个男孩,好冠了他起的好听名字。祁钰,确实是个好名字,他的
宝宝是很聪明,不过经常用在旁门左道上,朱瞻基又笑着搂紧了最爱的宝贝,正
欲亲亲他,不料却见傅云蔚已闭了眼打盹,当下也只能苦笑,令人拿了斗蓬包住
怀里的人,抱了慢慢地走,深怕惊醒了已香梦沉酣的他。
在爱人怀里,傅云蔚安心卧着,嘴角弯弯,梨涡微现,梦里的蝴蝶正翩翩飞
舞,徜洋花间,花间还有个他,于是情意浓,笑意浓,幸福更浓。
朱瞻基小心翼翼抱着爱人,他是把幸福抱在怀里啊,如何不爱怜?看着傅云
蔚嘴角的笑意,不禁也微笑起来。
你的梦中一定有我,所以才会笑的吧。
以后的每天每天,你都会有好梦。
一梦,便是十年。
宣德十年九月初九,傅云蔚过了他四十一岁的生日。
撤了酒席,令人带走了赖着不去的祁镇祁钰小哥俩,朱瞻基便急急将寿星抱
到了卧房,解了绣罗裳,掩了红绡帐,相对笑无言。
「宝宝,我的宝宝。」朱瞻基喃喃着在傅云蔚脸上颈上烙下细细碎碎的吻,
抚着他的晕红脸颊,紧致挺拔的身躯,他的美人永远都是那么美,那么诱人,上
天为什么这么眷顾他?明明是过了四十岁的人了,看去还象二十许,依然是光洁
饱满的额头,细致滑嫩的肌肤,皱起俏鼻时还是那样可爱,红唇嘟起时永远引逗
他亲吻。现在,他又在诱惑他了,朱瞻基如他所愿地吻上了眼前的花样红唇,辗
转吸吮,尽情品尝他一生眷恋的甜蜜。
「瞻基,我最喜欢你了。」轻轻喘息着,傅云蔚犹带着醉意笑眯眯看着朱瞻
基,忽然一把将他推倒,白嫩双手老实不客气地抚上了他的胸膛,又抓又捏,三
十三岁的男人正当人生最好的年华,他的瞻基呀更是天下最棒的男人,成熟英俊
的样貌,他怎么蹂躏都行的肌肉结实的高壮身板,还有在朝臣面前威严沉稳泠峻
的气势,总是让他骄傲得想在所有人面前宣称,他是我的,是我的。
「我最爱你了,瞻基。」柔柔甜甜地说着醉死人的情话,傅云蔚笑得凤眼眯
成一条缝,俯下头亲着他的男人,两腿打开了骑在他身上磨磨蹭蹭,赤裸优美的
身子在烛光下闪着淡淡的莹光,玉一般温润美丽,朱瞻基大手抚上他的腰线,滑
到凝脂一般的俏臀大力地揉搓,只这样便使身上的狐狸精气喘不已了,浪荡地扭
动纤腰露骨勾引,偏偏脸上居然还是一派纯真,春花一样醉人的笑靥,微眯的凤
目里尽是痴心爱恋,一手抚摸着爱人结实的胸膛,一手却放到了自己身上,从颈
项抚到胸膛再用手指按着胸前的艳红乳珠按按揉揉,自我陶醉,有意无意地挑逗
着他想挑逗的那个人。朱瞻基也眯了眼尽情欣赏着这天下间最动人的妖艳,大手
掰开臀瓣,手指滑到双丘间,按在火热的花蕾上重重地揉,不时探入一指松弛着
紧闭的花穴,不管做多少次,只要半天,他就能恢复得如处子一样的紧,这个天
生尤物,只为他一人所拥有,上天又是何等眷顾他?
在耐心的撩拨下,紧密的花蕾终于为情人绽开了,湿润红艳,一开一合地希
翼男人分身的填充,傅云蔚自己用手掰开双丘,另一手扶着他渴望已久的肉棒,
慢慢往下坐,待到将它全部纳入了自己体内,才满足地娇吟一声,款摆纤腰,左
右扭动着满足自己。
「我也最爱你,宝宝。」朱瞻基用手捧着他的腰臀助他起落,渐渐却不满足
了,一个挺身将傅云蔚压在了身下,大力抽送,狠狠压进去,再飞快抽出来,傅
云蔚不住摆头呻吟着缠紧了身上的男人,两个人密密纠缠,无尽的陶醉。这种事,
是无论做多少次也不会厌倦的,每一次都象是与对方的第一次,抵死缠绵,销魂
无尽。
不知做了几次,最后傅云蔚小猫一样哼着瘫在爱人怀里无法动弹,一任朱瞻
基为他擦洗了再抱上床,将他整个圈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秀发,大手不住轻抚
着他,在这样的呵护下,傅云蔚带着最满足的笑意美美的窝在他怀里入了梦乡,
然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一闭眼,便忽然见到了久别的爹娘,他那斯文俊美的爹爹正带着一个温婉秀
丽的女子急急走在一个中原小镇的土路上,女子就是他的娘亲,那是南京城里有
名的傅秀才正带着心爱的女子私奔呢,可惜呀可惜,这大户出身的傅秀才谁也没
看上,竟瞧上了那个落魄人家出身的小女子,结果闹得不得不远走他乡了,而小
小的他看见日思夜想的爹娘,一路欢叫着奔了过去,扑进娘的怀里咯咯笑着,爹
爹也大笑着抱起了他们娘俩,三口人回了他们虽然穷但却温馨快乐的家,爹拿了
本书绕着辛苦纺绩的娘吟咏,笑声朗朗,而他却乘着爹爹不注意,只穿了件小汗
衫就跑到外面抓青蛙,与邻家的小男孩一起,乐得连晚饭也忘了吃。可是一转眼,
他却见爹爹拿了一块饼笑着对他说:「云蔚,爹不饿,你把它吃了吧。」然后,
爹便慢慢向后倒了下去,一双眼却犹在爱子身上留连,那眼里尽是心痛、无奈和
担忧,他大哭着摇着身体已僵硬的爹爹,竟悲伤得昏了过去。
醒来了,却发现自己已身处在那个风景如画的小小寺院普渡寺里,周围是慈
爱的师父师伯,尽心照顾疼惜他的师兄,他在寺里如鱼得水,每日快乐得忘了时
光的飞逝,忽有一日,做了大官的师兄跑来接他,说要还俗了,他只能睁着眼看
着从小依赖的师兄把自己带到了红尘俗世,领略了了软红十丈的繁华,两年间与
师兄醉生梦死,情欲交缠的情景,历历在眼前略过,红尘果然诱人啊。
可是,繁华过后却是无限心伤,师兄离他远去,只有花花公子朱枫站在前面
嘻皮笑脸的好不讨厌,见他气了,朱枫便又是装死又是捧了花来哄他,终于逗得
他破啼为笑,两个人情切切意绵绵,对着天地神佛许下了千般愿,我们要生生世
世在一起;云蔚,我会护你一生一世;这一生,我只要你;你下辈子也许给我吧,
还有下下辈子。耳边的爱语一声声的,他幸福得忘了所有悲伤,牵了他的枫哥哥
的手,一起走在他们初识的小溪边,只希望皇天不弃,让他们两人白头偕老,一
生一世。
「枫,我累了,你背我好不好?」走了好久,他累得要命,仰起脸央着他的
枫哥哥背他,朱枫乐呵呵地弯下腰,把他背到了背上,一直走,然后就看到了他
曾经立在上面临流照影的那块大石,朱枫把他放到石上,笑道:「云蔚,我去拿
笛子来吹给你听,我们俩人每天赏花饮酒,牧牛吹笛,做一对人见人羡的神仙眷
侣,好不好?」
「好啊,我在这等你。」他笑着目送朱枫走远,便微眯了眼坐在石上打盹,
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扯他,睁眼一看,却不是朱枫,而是周宣立在他面前得意洋
洋笑着拉扯他:「云蔚,跟我走吧,跟了我,我会比朱枫待你好的。」
「不要,你走开。」他吓得大哭,拼命挣扎着,可是却敌不过对方的蛮力,
周宣硬是抱他上马,不顾他的哭泣叫喊,带他到了京城,日夜蹂躏,他每日悲伤
得不能自己,因为知道朱枫死了,再也不会来哄他爱他呵护他了,于是,心碎成
了无数片,怨恨着人世无常,恼怒着佛祖的欺骗、上天的不公,更恨着那个夺走
了他幸福的人,终于有一天,他杀了周宣,提着刀茫茫然走着,想找到朱枫再随
他而去,可是,天地茫茫,又到何处去寻?正绝望的时候,远远的,来了一个少
年,鹰鼻龙目,冷峻成熟,风采翩翩地走到他面前,笑嘻嘻地问:「你为什么哭
啊,美人?」
「我找不到我爱的那个人了。」不知怎么,他没来由地信任眼前的少年,于
是,撇了刀跟他哭诉着身世的飘零,痛失所爱的苦处,对爱人的刻骨铭心。不料,
少年听了却哈哈大笑:「你真是痴啊,既然缘去了,就无法再追寻,缘来了,挡
也挡不住,念念不忘已了的缘份,人生怎能快活?人生一世,再再皆是缘,你何
不寻了新的因缘,安心欢喜过一生呢?既然你我有缘相遇,你便跟我来吧,我会
叫你忘了悲伤痛苦,以后的每一天都快快乐乐。」
「真的吗?」他将信将疑的被少年拖着走,竟忘了先前那锥心的悲痛和绝望。
被他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什么放不下的,可是,一转眼,
少年又不见了,他已处在一个房间里,觉得自己是个新嫁娘,蒙着红盖头,不安
却又兴奋地等着,一会,终于有人掀了盖头,抬头看,却是朱瞻基,他一把抱起
他,笑得畅快已极,而他也惊喜莫名,刚才做了多那么奇怪的梦,只有他一个人
在那里又哭又笑,死小鬼却现在才来,一面怨着一面却又放了心,两个人笑在一
处,又开始了不倦的缠绵。
亲热过后,朱瞻基出门上朝,他百无聊赖地晃出房门想要在花园里逛逛,然
而,外面的景致却不是他熟悉的云蔚朱楼,而是柳絮飘飞、桃花灿烂的扬州城里
他住的那条小巷,乍见到久别的街巷,他不由得一阵惊喜,轻快地在巷中走着,
寻找着那个门前有一株白玉兰的春兰家的小院,那个平民小院热闹温馨,他在那
里度过了八年的光阴啊。
可是,找来找去,他就是找不到那个院子,难道,春兰搬家了?但那树玉兰
应该会在呀?遍寻不获,他只好独立在巷口柳荫下,被浓浓的失落和悲怆笼罩了,
泫然欲泣。
「阿弥陀佛,施主,你还有什么未了缘吗?」耳边一声佛号,惊醒了悲伤梦
里人,抬了头,竟是无印和尚站在自己面前,白须飘飘,仍是一脉的慈祥温和,
二十年未见,为什么他还没有变?也许他真的得悟大道,参破世情,成一个高僧
了。
「施主,你已历了悲欢离合诸般红尘劫难,可求得自在了吗?可有什么放不
下的?」无印又问。
「有,我想要个一生一世。」他脱口而出,与朱瞻基的浓情爱恋,他怎能放
得下?正寻思着与他搏个白头到老,恩爱至死呢。
「施主,何为一生一世?」无印笑着,飘然远去,他却犹如醍醐灌顶,什么
是一生一世?难道,自己对世间因缘的执着竟是错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冷汗涔
涔,呆了半晌,回首再看那桃夭柳飞,春花烂漫,却那里还有?他身后只有阴森
森的黑街陋巷,残垣断壁,地上污水横流,乱糟糟的落叶浮在上面,一片破败衰
减的景象。这是怎么回事?傅云蔚终于忍不住喊了起来,瞬间睁眼,却只见帐顶
明珠散发着淡淡微光,周围尽是清冷寂静,原来,只是南柯一梦啊。那些从小到
大的苦乐悲喜,爱恨别离,情苦情痴,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梦而已。
「宝宝,做恶梦了?」仿佛是有感应一般,朱瞻基也醒了,又搂紧了他,悄
悄问道。
「我梦到扬州城,还有无印和尚。」傅云蔚也抱紧了他,百感交集。无印一
句当头棒喝,由此深知缘之不可强求,不可执着,春梦过了便无痕迹,若有执念
便是苦,又想到每个人都逃不过无常命运的勒逼,心中更是感叹,万事万物皆是
因缘,皆是禅意,缘起缘灭皆是无常,无法捉摸,可是,就算有这样的体悟,他
还是舍不得放开他。想不到他在红尘中打滚,历尽劫难,最后的感悟竟只是这样
一个念头,我怎么舍得离开你,这一世缘了,我便要下一世,生生世世接续你我
的情缘。难道,这便是他这些年在茫茫红尘情天欲海中浮浮沉沉所参得的禅吗?
「想回南边看看吗?」朱瞻基也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在南京街头他初见傅云
蔚的情景,车水马龙的街市中伊人的倾城一笑,仍是历历眼前,鲜明得好象刚刚
发生的一样。经历了十年的刻骨相思,十年的缠绵相守,如今已是二十年的光阴
忽忽逝去,再回首前尘往事,竟有如梦如幻之感,莫非,人生便是如此吗?
「回南边啊,你说去就去。」傅云蔚呢喃着,被他搂着爱抚着,又开始睡意
朦胧了,只乖乖地窝在爱人怀里,放心地把一切都交给他,尽情体验着被爱的幸
福幸运和爱人的快乐幸福。
宣德十年九月中旬,宣宗朱瞻基圣驾南巡,一路车马浩大,朱紫繁华,尽显
皇家富贵,盛世昌隆。
车马中间,最为豪华壮丽的马车内,端坐着王朝实际上的掌控人……傅云蔚。
乌亮亮的长发不绑不束,只任它流水般泻在座位上,长眉舒展,凤目微垂,
唇边的笑若有若无的,一派清静自在。
「傅公子,前面就是扬州府了。」在外面骑马护卫的马建武打起车帘,向傅
云蔚报告行程,意在询问是否停驻。
「这么快,先叫福子上来再说吧。」
小福子诚惶诚恐上了车,参见了也在车内坐着直拿眼瞪他的皇帝,不敢就坐
了,傅云蔚将朱瞻基推到一边,拉他坐了问道:「福子,你还想着春兰吗?」
「春兰?」小福子怔住,那个扬州小巷里美丽的风流女子,初到北京的时节,
他满脑子还都是她的言谈语笑,可是现在回想与她在一起的一幕幕,竟久远得仿
佛是前尘的梦境,十年过了,以这女子不亚于他主子的风流,恐怕早已又嫁作人
妇了罢,小福子不由微笑,春兰,应该仅是他漫长人生中遇到的一处胜景,一朵
山花,一道清泉,欣赏过了感动过了,也就罢了,如此而已。
「她呀,应该过得还好,现在我已不会想她了,我和她的缘,已经了了,云
少爷。」小福子平静以对,当初决心跟着傅云蔚的时候,他就已选了自己的命,
要自己求个善了了,现在,他应该可以了吧。
福子?傅云蔚惊讶不已,怔了半晌才展颜笑道:「想不到你竟比我自在了。」
「云少爷,我不象你,不懂什么求自在解脱之类的事,只是觉得缘份尽了就
不能强求了,春兰聪明能干,会过得很好,我何苦再去扰她,以后的事,我也自
有打算,不用你挂心。」尽管感激他那糊涂主子的关怀,小福子还是有些别扭,
这种关心好象颠倒了。以前傅云蔚也曾劝他娶妻,他却一点兴致也无,有这样一
个主子已经足够,他不需要别人,也许,他徐玉福就是为了服侍这个人才来到世
上的,二十多年来他伴在这个绝代佳人身侧,未曾有一日远离,那种相濡以沫的
信任关怀是任何人也无法介入的,这样就行了,他没有白来世上一遭。
十月初,朱瞻基一行到了留都南京。
车行到当年他们初见的地方,朱瞻基指了那个角落笑道:「二十年前,我就
是在那儿看见你笑的。」
「那时你就是个小色鬼了。」傅云蔚取笑他,回想当初那个骑在马上的小小
少年,再看看现今身旁的他,笑意更浓。他常说,我们是前生注定的缘份,缘分
既是前生注定,那么,今生,我是来了缘的吧。
「我是色鬼,可我只对一个人色。」朱瞻基乘机凑过去亲近美人。
「瞻基,若我们的缘分尽了,你会如何?」
「今生缘尽了,便来生再续。」朱瞻基枕在爱人膝上微笑答道。所谓缘尽了,
也就是他们中有一个死去了,对于死,他是无可奈何,只好等来生罢。
傅云蔚也微笑起来,有点贼贼的,来生他已许给另一个人啦,那么,真的到
了来生,谁有缘和他一起?他又有缘和谁一起?
第二天,傅云蔚只身踏进了已有二十年未见的普渡寺。
小小的寺院,青瓦白墙,山门依旧,然大殿内阴森寂静,供桌上积了一层灰
尘,香炉内早无香火,蜡泪在桌上摊了一堆,唯佛陀无语俯视芸芸众生,悲悯而
又安详。
殿侧禅房内,老僧无印白须飘飘,垂首闭目,安然合掌坐了,见有人来未曾
动得一动,原来已是坐化了。
傅云蔚刹那间如堕冰窟,顿悟自己大限已至,这老和尚在梦中指引点醒自己,
就是要告诉自己死期将至吗?而他为什么那么听话,居然真的千里迢迢来了南京
找死呢,一生挣命,却总躲不过命里注定。傅云蔚无奈仰天而笑,只可怜了自己
的他,从此后怕是要孤独一人了。
寺外,朱瞻基负手而立,犹在痴等自己的他,丝毫不知自己决定南来的结果
竟是从此天人两隔,从此要待来生再见。
寺内,傅云蔚静立片刻,惦着寺外苦等自己的那个人,遂拿笔写了一纸贴子,
置于佛前案上,自已在莆团上坐了,凝注佛陀,一笑而逝。
正午时,朱瞻基小福子等人终于惊觉不妙,冲进寺内,却见傅云蔚盘膝而坐,
垂眉敛目,红唇若笑,美若莲花化身,恍如菩萨下世,一派清静自在,从容适意,
已然安详西去。
死寂间案上一纸飘飘落地,几行字跳进了众人眼底。
你我缘尽只待来世大梦无痕自在重生
既已入了轮回,缘何放不下生死?
情爱难舍,痴心难舍,然不得不舍之时,也只能舍了,留一个梦给来生,重
结因缘,重修善果,再续你我的欢喜情缘,成就一个自在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