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傅云蔚方醒来时,裴震已离去多时,想到裴震此去凶多吉少,不由失声痛哭,
泪湿沾巾,都云我佛慈悲,可我为什么要承受如此多的苦难。
无印端水过来,见傅云蔚恸哭不已,胸口又渗出血来,长叹劝道:
「小施主切莫悲伤,施主也曾是佛门中人,难道不知红尘历劫,能助人成正
果、悟大道?苦是人世必尝的滋味,不苦如何知道甜,对苦处不闻不问,安然承
受,百折不弯,历尽千难万险,依然故我,正是为人本色,才是我佛所言历劫的
本意。」
「可是,劫难太多,人生太苦,承受不了怎么办?任你悲伤号哭,也无人理
睬,怎样也无法解脱,又怎么办?」
「世间没有承受不了的苦难,只有脆弱的人心,只要心中一片澄明,固守本
色,尽可任风来雨袭,风来只当拂面,雨来正好洗身,到此境界,便是正果。」
「可是,人心又如何能变得强韧,承受世间的劫难?」
「放下一切,无牵无挂,此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若放不下,不妨坦然
面对,且随它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时日一久,人心自然强韧。」
我如何能放得下,又如何能随它去,傅云蔚心中默默叨念,说来容易做起来
难,他放不下情缘牵扯,如何能回头是岸?放不下便坦然面对,又谈何容易?
无印见傅云蔚仍泪流不止,双掌合十,念声佛号,心中叹息:「放不下,便
不得解脱。」看来这小施主只能于苦海中浮沉,不过若能于历尽劫难后,求得心
中一片天,也算是得其所哉。
一个月后,傅云蔚完全康复。裴震并未来接他,无印曾偷偷到裴府探看,只
见大门紧闭,门上贴了封条,整个宅院无一丝生气,看来裴震已是入狱了。城中
并未听得杀人消息,应该是未被处死。傅云蔚心中开始详细计较,如何营救裴震,
只不敢去想裴震是否被秘密处死或害死。
坐在溪边,傅云蔚垂首静思。小溪淙淙而流,清清浅浅,时可见游鱼,野花
夹岸,附近芳草遍地,林木葱茏。据师父说,他和师伯就是在溪边相遇,他对师
伯是一见倾心。应该是一见便色心顿起吧。想到这,傅云蔚扬起嘴角,忽然起身,
跃上溪边大石,临流照影,孤芳自赏。
水中的美少年乌发垂腰,秀逸绝伦,临风而立,恰如姣花照水,束发丝带随
风轻扬,衣袂翻飞,如仙子般似要乘风而去,只是这仙子眉间却有着淡淡的忧伤。
傅云蔚轻抚自己脸颊,如今自己能用的只有这张脸了。
「孩儿不孝,为了裴震,我已顾不得了。」傅云蔚暗暗求爹娘谅解。当日裴
震对他珍如拱壁,从未引见他与达官贵人相识,但傅云蔚知道自己的魅力,走在
路上,看那些男女偷瞧自己的痴态,就可以想见那些人看见自己时的样子,过人
的美貌是接近他们的最佳武器。
端详过自己相貌,傅云蔚又坐在石上,梳弄自己的一头长发。过了六七年没
有头发的生活,还俗后看着头发日渐变长,总有种惊喜奇妙的感觉。裴震最爱摆
弄他的头发,无数次把脸埋进他秀发里,嗅着他的发香。每天早晨为他梳头的也
是裴震,他曾得意言称:「昔日有张敞画眉,今有裴震梳头,都是佳话呀。」傅
云蔚在镜中羞他,裴震便嘻嘻一笑在他脸上偷香。想到这,傅云蔚又抚上自已的
脸,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泪流满面。
「死裴震、臭裴震。」傅云蔚捶打着石头狂叫,直到双手巨痛,才停手擦泪。
他已好久不曾这样叫过了。他小时有大惊小怪,一惊一乍乱叫的毛病,但爹娘疼
他,从不以为忤,后来,师父师伯和裴震更是把他宠上了天,尤其是裴震,每当
傅云蔚生气或无理取闹而尖声叫嚷,甚至打滚撒赖时,这位无数人闻之色变的锦
衣卫副指挥使就倒背双手,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屋内走来走去:「唉,河东狮吼,
河东狮吼,这可如何是好?」
傅云蔚听了更是气得要死要活,扑过去对他又抓又咬。末了,总是裴震一甩
手:「罢了,罢了。」然后蹲在他身边低声下气,千哄万哄,直到傅云蔚展颜而
笑。后来,傅云蔚年岁渐长,便少有那样的撒赖行为,裴震反倒不习惯,便时常
逗他:「喂,河东狮,你怎么不叫了。」
「你再叫我河东狮,我便掐死你。」二人笑在一处。如今,此情可待成追忆。
傅云蔚看着手上鲜血,想到裴震可能再也不会来哄他了,泪落得更凶。
「喂,小兄弟,你在这里又是笑又是哭又是叫,莫不是疯了?」傅云蔚正伤
心时,一张脸从树后探出来笑嘻嘻地问。
「你才疯了呢。」傅云蔚怒而抬头,看着从树后跳出来的人,20来岁,模
样称得上英俊,一身华丽衣裳,腰间挂一把长剑,剑跟主人一样花哨。这是那里
来的花花公子,傅云蔚心生厌恶,转身便走。
「喂,你别走呀。」那人窜到他面前,拦住他:「我看着你好一会了,看你
象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你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解决呢。」那人略略敛去了嘻
笑,显出一副真诚的样子。
「你?」傅云蔚抬高下巴,斜睨着他,一副爱娇的模样,俏脸上却犹带泪痕,
让那人微微出了神。傅云蔚又瞪了他一眼哼道:「你是什么人啊?能帮我什么忙
?」真是该死,刚才的模样都让这人瞧见了。
「嘻嘻,你可不要小瞧我,我来头大着呢,天底下我帮不上的忙可少得很。
那人不知从那里掏出一把扇子,摇来摇去,故做潇洒。
「哼,来头大,那我要你帮我从刑部大牢里救人,你帮得上吗?」
「咦,你的麻烦不小啊,居然要从刑部大牢救人,让我想想。」那人以扇支
额,作深思状。
「我就说你帮不上,让开,我要走了。」傅云蔚一甩头发,扬长而去。
「我可没说帮不上哎。」那人忙追赶上来,拉住他的手:「哎呀,你的手受
伤了,我帮你包上」
「要你管,放开」
「看人受伤,我怎能不管。」那人硬是撕下一片袖子,与他包上。然后笑道
:「你要我帮你从刑部大牢救人,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要是觉得我大逆不道,就去告发我好了。」傅云蔚靠在树
干上,双手抱胸,冷眼瞧着那人,殊不知这副俏样倒让那人三魂七魄悠悠荡荡,
好半天才收回来。
「既然是真的,小兄弟,我可以帮你。」那人终于收起嘻笑,显出正经样来。
「你真的能帮我?」傅云蔚半信半疑。
「唉,想不到我发善心要帮忙,竟还让人怀疑,这样吧,你只看我有没有把
人救出来。如果救出来了,你该如何谢我呢,小兄弟。」
正说到这里,忽听林中蹄声杂沓,转眼一队人马来到溪边,只见马上挂着野
兔山獐等物,显然是打猎队伍。见了那人,众人跳下马来,跪倒在地,其中一人
禀道:「王爷,属下寻您很久了,刚才府上快马来人说郑公公有急事找您。」
「这下你总该相信我能帮你了吧。」那人回头向傅云蔚笑道。
这花花公子居然是个王爷,傅云蔚眨了眨眼,一时难掩惊讶,又看见那人得
意的神色。心中没来由地气愤起来。
「王爷有什么了不起,你救得了人我才信你。」傅云蔚忽地转身,走了几步,
又回头瞪了那人一眼,飞跑而去。
「喂,小兄弟,明日辰时我还来这里,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哪?喂。」
傅云蔚不睬他,一径跑回庙中。看来那个王爷对自己很喜欢。不用行动,就
有猎物送上门,营救裴震有希望了。可是,代价是什么呢?傅云蔚又悲从中来,
狠敲了一阵木鱼方觉好些。老和尚无印却被他敲得心动过速,一口气上不来,险
此晕死过去。
这边溪畔,当今圣上十九弟,端王爷朱枫直到望不见傅云蔚背影了,才打马
回府。
王府总管张延寿在旁向他报告今天打猎的收获,朱枫摇头叹息:「今日打猎
最大的收获便是山中遇美。」
那美少年简直如狐狸精转世,一双细长凤目似怒非怒,清亮有神,勾人魂魄,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看他眉眼盈盈,直教人意醉神迷,尤其是他回眸一瞪
时,自己的魂也跟着他去了,古人说回眸一笑百媚生,真是浅陋,殊不知美人回
眸一瞪也是百媚横生。他立在溪边,天然的秀色将所有粉红黛绿都比了下去,莫
非自己真的碰上了狐狸精。朱枫坐在马上,回想佳人俏样和他的轻嗔薄怒,后悔
不迭,应该追上去,直接抱得美人归才是。
第二天用过早斋,无印出门拢柴。傅云蔚换上白缎薄衫,两手笨拙地用丝带
束发。他一向不喜梳髻,总觉好好的头发被绑得结结实实再包上块布或扣上帽子,
是对头发的摧残。于是有时他连发带也不用,在家中披头散发走来走去。几根头
发被勒得过紧了,傅云蔚只得又解下发带重束,真麻烦,记得裴震给自己梳头时,
总是很舒服。总算束好了,傅云蔚拿起梳子顺了顺。忽听门口一人笑道:
「云蔚,你还是没有束好,我来给你梳吧。」
傅云蔚惊得梳子掉落在地,是周宣的声音,他居然找到了这里。
「云蔚。」周宣走过来抚着他的长发。「你本该锦衣玉食,仆从如云,做金
尊玉贵的少爷才是,可如今你却在深山小庙,何等清苦,还要自己梳头,你知不
知道我心里有多疼。」
「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是心诚感动天,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云蔚,跟我走吧。」
「你做梦,我才不会跟你走。」傅云蔚拍开他的手,强自镇定。心中奇怪,
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周宣坐在他身旁,挑起他一缕秀发放在鼻端笑道:「先别把话说满,你一定
会跟我走的,现在,你一定奇怪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吧。」
「我才不管你怎么找到这的,总之,请你快走,别站脏了佛门净地,卑鄙小
人。」傅云蔚将头发扯回,坐得远远的。
「卑鄙?跟裴震比起来,我还差得远。本来,谁也不知裴震拆了普渡寺又另
建了一个,他把你秘密送到这,更是人不知鬼不觉,你不觉得我找到这里很奇怪
?」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由不得你不信,本来,我兴冲冲去接你,谁知裴府一个人影不见。只好去
问我的老朋友裴震,当然他开始不愿说,不过,我可是随里可置他于死地的人,
于是我就找到了你。」
「你……无耻。」
「咦,你不说裴震为了保命把你拱手送给我,却说我无耻,我何耻之有,为
了得到心上人,什么手段使不得,无耻的人是裴震,若他真的爱你如命,就不会
说出你在这里,而且,我就算威胁他,也不会真的杀了他,因为我不想你伤心,
恨我一辈子,所以,云蔚,你其实是要感谢我,帮你试出裴震真心的是我。」
「可现在你已经惹我伤心了。」傅云蔚得知裴震未死,心头落下一块大石。
可是,另一块大石又压上来,他虽不相信裴震会供他出来,却又止不住伤心。
「你还是个男的,我已经厌烦你了。」尽管这句话是裴震骗他的,但傅云蔚
确实被它伤了,伤得很重很深,难道他会想借这个机会甩开自己?可是之前他对
自己的爱意绝不是装出来的啊。
周宣正色道:「云蔚,你要知道,是裴震的负心惹你伤心,我让你知道这件
事,是想长痛不如短痛。我喜欢你,怎能让他这样骗你,认清他的真面目是好事
啊。云蔚,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了,以后越来越深,象着了魔一样,总有如果得
不到你,就会死掉的感觉,现在裴震贪赃枉法,恶贯满盈,老天终于给我机会让
我拥有你,我爱你绝对超过裴震,他可以为你不娶妻,而我在喜欢上你的时候,
就不近女色了。虽然你任性骄傲,可就是让人忍不住想疼你,爱你,如果不是因
为喜欢你,我早就硬上了,以后我会用行动证明我真的喜欢你。」
傅云蔚怔怔看着周宣,他涨红着脸,两手紧握成拳热切表白,想不到他这种
笑面虎式的人物居然也会真情流露。事实上,连周宣本人也没想到自己对傅云蔚
的感情已到了这地步,在他面前居然紧张脸红,表白时语无伦次,象个傻瓜。
在官场上,周宣人称冷面笑匠,一向冷酷无情,在情场上,他也绝不会为女
人心动,一直为自己过得了美人关沾沾自喜,女人只是玩物,闲来无事用以解闷
的东西,对玩物动心动情,怎能成大事?想不到他今天居然会对一个男孩动心,
每每思及,周宣都忍不住想大哭三声,再大笑三声,实情就象他自己所言,就象
着了魔一样,他忍不住要喜欢,不能不喜欢。
一开始,周宣第一次撞见傅云蔚,并不是象他所说一见钟情。他那时只惊讶
于傅云蔚的美貌,想着若能弄上手玩玩龙阳也不错,但是后来接触日多,他在不
知不觉中竟动了心,真的对这个美丽骄纵,可爱聪慧的少年痴迷不已。于是加紧
联络朝中人,尽快扳倒裴震。届时,既去了一个政敌,又能抱得美人归。待裴震
一下大牢,他便去逼问傅云蔚下落,奈何裴震不是死不开口,就是胡编乱讲,害
他白跑数次,后来还是一个下人的亲戚无意中透露,说在山中打柴时见过一所小
庙,弄得很是精致。
周宣心念一动,抱着一线希望前来,没想到真的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为求
得美人心,他立即编了一番谎话,傅云蔚不信没关系,得不到心先得到人也很好,
他有的是耐心和时间来感动他,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周宣一向不急于求成。
「云蔚,你跟了我,我绝对比裴震更待你好。」周宣深吸几口气,平复下来,
上前来抓住傅云蔚的手。虽然缠了布条,这双手依然纤细秀美,细长的手指,饱
满的指甲透着淡淡粉红,握在手中,柔软温热,却不是女人柔若无骨般的绵软,
软中带硬的感觉直想让人紧紧攥着再不放开。
周宣于是就紧紧握着,薄衫之下的身子是不是也这样光滑细软有弹性,又想
到裴震以前每天就握着这手,抱着他,甚至压着他,妒火便烧遍全身,欲火也随
之升腾,周宣用力一拉,将眼前的人拉进怀中,用一只手撕扯着傅云蔚的腰带。
傅云蔚不动声色,偏过头去,一口咬在周宣臂上,乘周宣吃痛放松之机一把
推开他。待周宣定睛看时,傅云蔚已将一把匕首已抵在项上,两眼泛红,怒瞪着
他。
「你要再过来,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对不起,云蔚,你别这样,好,我不过去,你把刀放下。」周宣远远退开,
为自己居然沉不住气自责不已。
「我不会跟你的,我不喜欢你,你不要再缠着我。」
「云蔚,只要你答应跟我走,我会设法营救裴震,以后我们在一起,你会喜
欢上我的,裴震是近水楼台,你与他不过是日久生情罢了,我哪点比不上他。
「你出去,我不要再见你。」傅云蔚气得浑身发抖:「是你害他的,我怎么
可能会喜欢上你,永远都不会。」
听到这样的话,周宣虽然泄气,但仍不放弃:「我会设法救他,云蔚,给我
一次机会。」一面说,一面悄悄靠近傅云蔚,想夺下匕首。
「你出去。」傅云蔚又叫了一声,手一使力,雪白的颈子上立时出现一道血
丝。周宣忙道:「好,我出去,你把伤口包上,一会我再来看你。
周宣慢慢退了出去。傅云蔚一下坐在榻上,强忍住呜咽,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怎么办?周宣是色狼,那个王爷又何尝不是,如果答应周宣,他会营救裴震吗?
只怕会敷衍自己,如果不答应,周宣可能会用强。如果去求那个王爷,结果会如
何?自己无能无力,对世事一无所知,事到临头才知自己多么无用。算了,既然
只能用这个身体,那还是找那个王爷比较好。
打定主意,傅云蔚跳出后窗,向山后跑去,估计一会儿周宣就会带大批人来,
将这里围住,须早些离开。
到了溪边,朱枫已立在那里,倒背着手,正引颈四望。见傅云蔚跑来,马上
啪地打开折扇,作悠闲状。想自己贵为王爷,志得意满,雄才大略,英俊多金,
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巴结还巴结不上,小狐狸精,我看上你,是你的福分到了,现
在你让我等了这么久,一会可要好好罚你。朱枫如此想着,折扇摇得更欢了。
傅云蔚跑到朱枫近前,立定了看他,却不说话。这花花公子倒真来了,如果
不来,自己又向何处寻他?那时只能答应周宣了,哼,这种金玉在外的草包居然
是皇亲国戚,佛说众生平等,这又是哪门子的平等。
朱枫做足了架势,只等着狐狸精过来对自己殷勤陪笑。谁想等了半日,对方
只侧头打量自己,活象是勾栏里嫖客品评姑娘一般地看,不禁心下有气,好个无
礼妖精,本王爷降尊纡贵前来,你又有求于我,竟敢如此不敬。他本想板起脸来,
给这无礼妖精一个下马威。可是,这妖精俏生生立在眼前,一双晶亮凤目波光流
转,媚中带煞,瞳中竟还渐渐浮起泪光,蒙上了一层雾气,似乎世间所有的忧伤
都聚到了他眼里,让人没来由地跟着心痛心焦。朱枫的火气再也发不出来,情不
自禁地想上前哄他,只愿这双眼睛重现妩媚灵动的神采。
「咳」,朱枫收起扇子,咳了一声,不一会又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无措。
瞧他这样,傅云蔚又不禁想笑。这草包先是得意洋洋,不一会得意之色尽失,
生气了,现下又搓手又咳嗽,忽然想起裴震也常有这副样子。自己有时撒娇耍赖,
逼裴震说一些甜到肉麻的爱语,裴震难为情的样子极是好笑,虽然事后他会在晚
上讨回来。但傅云蔚喜欢看裴震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害羞无措,时常乐此不疲
地逗弄他,裴震表面上无可奈何,实际上也乐在其中,当傅云蔚媚人的眸光似嗔
非嗔地看向他时,别说只要他说几句甜言蜜语,即使要他去摘天上星星,他也会
想方设法去摘。
朱枫咳了几声,再看狐狸精时,又吓了一跳。他居然在笑。形状美好的圆润
双唇微微抿着,扬成一个诱人的弧度,颊上梨涡浅浅,眸中雾气飘散开来,重现
明媚,仿佛满天阴霭中忽露一线霞光,动人无比。
见朱枫呆立不动,傅云蔚伸手在他面前晃晃:「喂,呆子,回魂啦。」
「呆子?」位高权重,连皇上都要忌惮几分的端王爷竟被人唤作呆子,朱枫
一把抓住在眼前晃动的素手,贴在自己脸上:「天下只有你敢这么叫我。」
「无礼。」傅云蔚抽回手来,藏到背后,瞪了他一眼道:「我又不知你叫什
么,你总不会姓王名爷吧。」
「好个刁蛮脾气,我叫朱枫,是当今圣上十九弟,敕封端王,告诉我,你叫
什么?」
「我姓傅名云蔚,是一介草民,无权无势,无家无业,什么也没有,不配结
交王爷的,若你嫌了,可站得远些,免得我伤心。」
「我只问你一句,你就扯上这么多,我该用什么堵上这张小嘴。」朱枫走近
前来,捧起他的脸,好嫩好软,亲上去会是怎样的销魂?
傅云蔚皱了眉头,扭过脸去,躲开他的手。朱枫立即看见了他颈上的血痕。
「你又受伤了,这是怎么划的?」朱枫在溪边沾湿了巾帕,小心擦拭,这种
事他第一次做,居然也自然纯熟,脸上是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温柔爱怜。
「我自己弄的,刚才有人对我无礼。」
「是谁无礼?」朱枫的声音陡地威严起来。竟然有人敢冒犯他的狐狸精。
「你叫什么啊,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帮不帮我?」傅云蔚坐在石上,轻
咬下唇,看着溪水,心中升起的无奈几乎使他又要落泪。
「我昨天不是已经答应帮你了吗,我朱枫岂是言而无信之人,眼下这里不便,
你且随我回去,我们从长计议。」
「不,还是先说明白的好,我要你救的人叫裴震,是锦衣卫副指挥使,他被
人诬陷下狱已一个月了。」
「裴震,你要救他?」朱枫见过裴震,年轻能干,但未免傲了些,因此不喜,
二人从未有什么交接,裴震居然与山中的狐狸精相熟,怎么回事?
「你与他是什么关系?」朱枫沉下脸,心中不快。
「他是我师兄。」傅云蔚站起身,正色看着朱枫,「我们都是孤儿,从小一
起在庙中长大,亲如兄弟,出事前,他把我送到山中寺庙,我才得以平安。我们
……傅云蔚咬着唇,不知该不该说出二人真正的关系。
「既然你要我帮忙,那如今就要听我安排。你且随我回王府,其它以后再谈
。」朱枫妒火中烧。看来这二人一直是在一起的了,裴震金屋藏娇,如若不然,
以傅云蔚的美貌,游遍花从的他怎会没有听说?两人无亲无故,他们是以什么关
系在一起的?亲如兄弟?又是怎么个亲热法?不过,这样也好,从今以后,金屋
藏娇的人是他朱枫了,裴震和其他人等休想再见到这醉人芳容。
留了一信给无印,又收拾了父母遗物,傅云蔚避开仍在远处守着的周宣,仍
从后窗跃出。再到溪边时,朱枫已另人抬了一乘小轿,远远遣开侍卫,将他抱进
轿内。那天,一众侍卫也见到了傅云蔚回眸的容光,有人当场直了眼睛,丧魂失
魄。回去后,这批人便被革职遣散,老总管张延年莫名其妙,也不敢问。其实,
若按朱枫以往性情,会剜了他们眼珠子,遣散已是宽大为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