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春色21-23
第二十一章
没想到事情进行的意外顺利,当我和郝露吃完早餐赶到工程现场的时候,施
工队已经按照我的要求整改完毕。郝露见我脸上露出了笑容,才夸张的轻轻拍了
几下自己的胸脯,口中道:「总算过关了。」
我目光落在她颤巍巍的胸前,想起昨天夜里的温热柔软,笑道:「这才是刚
刚开始,离过关还远的很呢。」
郝露瞟了我一眼,妩媚的道:「对我来说,这就算过关了。下面的事情就是
陈工您的了——如果我连你都不能信任了,我还能信任谁?」
虽是暧昧的语气,眼中却真的有些哀伤。我从包里掏出便携电脑,看着启动
的windows画面,脑子里却还回响着郝露那句「我还能信任谁」。
男人在最关键的时候总是最信任自己,女人在最关键的时候却总是信任男人,
特别是有着亲密关系的男人。在提倡男女平等甚至有些女贵男贱的今天,「女人
天生是弱者」这句话依然是那么的实用。
我一屁股坐在静电地板上,干活儿的时候我是很少顾及形象的。郝露缓缓蹲
在我身边,看着我的双手在键盘上飞快的敲着。
「情况怎么样?」见我皱起眉头,郝露有些紧张起来。我望了望设备上的那
一排排的绿灯,听着设备发出的轻微噪音,回头对郝露笑着说:「没问题,一切
正常。」
今天的运气出奇的好。光缆电缆这些物理链路竟是一插就通,这个点我只花
了半个小时就做完了所有数据。
做了几个小小测试后,我站起身来,拍拍屁股,笑着道:「搞定,收工。」
郝露睁大了眼睛,惊奇的望着我:「这么快?」
「快?」我瞪了她一眼:「我还嫌太慢呢!」郝露自然是有些不相信,拿着
便携电脑跑前跑后的测试起来。忙活了二十多分钟,才喜滋滋的跑回来说:「o
k,一次成功。」
我笑道:「你还不相信我?」郝露摆着手道:「不是,只是感觉太快了。」
我点点头道:「网络设备不像那些传输设备,在工程阶段是不用挂误码的,
一般情况下只要链路打通了,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当然,最后验收的时候局
方会有一些具体的技术指标要求的。」
郝露道:「有这么简单?」我笑道:「怎么?是不是后悔请我来了?」郝露
脸红了一下,轻声道:「如果没请你来,也许我会更后悔。」
我的心里一热,望着她娇艳欲滴的脸颊,竟隐隐有股冲动——我如果现在就
地办了她,想来她也是不会拒绝的。
好不容易抑制住了心中的心猿意马,我还是忍不住在她丰满的臀上轻轻摸了
两把,然后舔了舔干裂的唇道:「放心吧,我是物有所值的。现在是还没有遇到
复杂的网络情况,如果真遇到了,那就是需要我出马的时候了。」
郝露红着脸点点头,眉眼间满是羞意,想是我在她臀上作怪的大手起了作用。
这天我一鼓作气,竟然连做了六个点,都还算顺利,没有什么大问题。郝露
见我一天就解决了一大半,当然是芳心大悦。
当我要做第七个点的时候,郝露主动提出今天暂停,剩下的那四个点都在郊
区,位置比较偏,再说以今天的这种速度,明天解决这四个点不在话下。我想了
想也答应了,确实,没有必要这么拼命干。
虽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郝露却是心情大好,开着车的路上竟然哼起了小
曲。我却有些累了,已无暇在乎她唱的什么,身体重重往椅上一靠,打了个长长
的呵欠。
郝露虽是目视前方,却也抽空腾出右手在我腿上重重捏了把,嗔道:「你个
家伙不懂欣赏。」我正要大叫冤枉,郝露忽然大叫起来:「下雨了!」
我忙偏过头往外看,一颗颗的雨滴一阵疾似一阵的砸在车的玻璃上,然后顺
着车窗缓缓流下,挡住了我的视线。远处的山,近处的树,在我眼里都已变得有
些模糊了。就连那些浓重的绿色,也在冬雨的模糊中,变成了重重的黑色。
郝露似乎是特别喜欢下雨,哼的小调也听的更加的真切起来:「昨夜梦里—
—有个地方——红叶森林的牧场隐约听见——有人吹着——一首歌叫雨夜花已经
忘了——这首歌他到底在说些什么雨很美——夜很凉——花很香那是树林里花儿
纷飞——那是树林里花儿纷飞……「
郝露的声音在寂寞的冬夜里显得有些落寞与凄凉,她似乎是在唱,又似乎是
在说,眼里浮动的泪珠似乎是她此时心境的最好表现。
「山峰溪水狗狗炊烟热汤木桌缺了谁?鸟叫虫鸣莺声燕语何苦惹是是非非?
昨夜梦里有个地方红叶森林的牧场隐约听见有人吹着一首歌叫雨夜花雨夜花花雨
夜夜里花儿缤纷坠多么凉多么香多么美……「
许是真的困了,在郝露越来越小的声音中,我睡了过去,《雨夜花》的旋律
似乎一直在我梦中回响着。
当下了车的时候,郝露似乎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精神抖擞起来。反倒是我,
虽然睡了那么一会儿,精神却是更加的萎靡。
郝露却完全不照顾我的精神,随便找了个小餐厅,要了个火锅子,然后上了
两杯生啤。滚热的汤,冰冷的啤酒,水火两重天的感觉。
我喝了口啤酒,咂咂嘴,然后嘘了口气,冬天喝啤酒也很爽的。郝露兴致高
得很,又要了两杯啤酒。也许是因为太累的原因,我喝下一杯就有些晕了。郝露
却干了两杯,然后笑着指着我说,你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
我听岔了意思,即使是头晕了,也很容易让我想起某重含义。我怒道,咱们
到酒店去试试。郝露水汪汪的眼睛瞟了我一眼,然后道:「好,我们到你房间去
喝。」
也许是真的醉了,郝露从冰箱里取出啤酒的时候,我却已经躺在床上。郝露
咯咯笑着把我拉起来,然后递给我一个易拉罐。郝露的脸红扑扑的,眼神中流露
出些是男人都看得懂的挑逗。
我轻轻啜了口啤酒,不知怎么的却想起了雨佳,微微叹了口气。郝露坐在我
身边,身子紧紧贴着我道:「叹什么气啊。」
我笑笑道:「没什么,只是在外面惯了,有些感慨而已。」郝露身体贴的更
紧,道:「你长年累月一个人在外面,当然觉得辛苦了。怎么不找个女朋友?也
好有个人关心你啊。」
我呵呵道:「我们这种飘的男人,谁愿意跟我们啊?」郝露叹了口气道:
「飘的男人有什么不好?整天跟在女人身边的男人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好东西?」
有了今天早上的经验,我自然不敢再开口谈论这个问题了。
「陈错,我做你女朋友吧。」郝露突然说道,我口中的啤酒差点完全喷了出
来。
或许是因为喝酒的缘故,郝露的眼神中究竟是真诚多一点,还是戏谑多一些,
我早已经分不清了。但我相信郝露是喝醉了,因为清醒的她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的。
看着我迷惑的眼神,郝露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瞧把你吓的,我开玩笑
的。」我没有笑,只静静的望着她。
郝露将脸轻轻凑到我跟前,眼中的朦胧雾气还没有完全消退。她在我颊上轻
轻吻了一下,在我耳边幽幽道:「陈错,你不是说过我们应该只在乎今天吗?那
你还在等什么?」
我紧紧的抱住她,任她滚烫的热泪自我耳根缓缓流下。女人到了晚上总是脆
弱的,我已经记不起这是谁的名言了。
我给了她一块宽厚的肩膀,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大声哭泣起来。她哽咽着,
拿拳头使劲的砸着我。我突然有些后悔,郝露不适合做这种没有感情的游戏中的
主角,也许一开始我就不该去招惹她。
郝露在我耳边哽咽着道:「陈错,我求你件事。」我轻轻的点点头。
郝露停止了哭泣,盯着我的眼睛道:「我希望你骗我一次。」「骗你?为什
么?」
郝露不答我的话,道:「我希望你骗我一次,对我说一声——」她舔了舔嘴
唇,轻轻的道:「我——爱——你——」
我愣住了。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要求,望着郝露渴望的眼神,我不知道
该怎么说。郝露又轻轻的抽泣起来:「难道你连一个谎话都不愿意给我?」
哽了一下,我终于起口道:「我——」郝露抬起头来,眼中似乎有一团火在
烧,紧紧盯着我的眼睛。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望着郝露热烈渴望的眼神,犹豫半晌,第二个字还是没
有蹦出来。终于,我垂下头,轻轻道:「对不起,郝露,我不能骗你!」
郝露猛地一把抱住我,在我耳边抽泣着大声道:「陈错,我——爱你!我—
—爱你!」
她的双手似乎要透过衣服掐进我的肉中,火热的身体似乎要与我的身体完全
融为一体。
感受着她浑身的颤抖,她滚烫的热泪似乎已将我的肩头湿透。我似乎再也承
受不了这无声的压力,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道:「郝露,我——爱你!」
这一刻,我终于成了一个爱情骗子
第二十二章
谭火曾经满脸苦恼的向我倾诉,说有几个小妹妹爱他爱的死去活来,如果失
去了他,她们宁愿去死。
去死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最坏的是她们每个人都逼着谭火对自己说「我
爱你」。本来以谭火的脸皮,说个十次八次是不成什么问题的。可是谭火却满脸
无辜的说,我怕这样说多了之后,丫的,以后再对方宁表白的时候就没有以前那
种感觉了。
我在他头上重重爆了一下,说你丫还记得方宁呀,你丫现在都快赶上秦香莲
的老公了。谭火一时没反应过来,说秦香莲的老公是谁?我差点当场晕了过去,
咬牙切齿的说,就是您老人家经常唱的狗头轧伺候的那位。
谭火的话有多少可信度我不知道,但为了他的幸福,我只好亲自出马,跑到
教室的桌上抄了首不知道是哪位老兄刻在上面的一首小诗:我爱你——可是我不
敢说——我怕说了之后——我就会死去——我不怕死——我怕死去之后——再没
有人像我一样爱你。
谭火让我连夜赶抄了六份,我骂道,你她妈的连那玩意儿加在一起也就五肢,
却踩了六条船。谭火洋洋得意的说,当然,一肢多用是我谭某人的特长嘛。
总算这小子还有点良心,第一份是送给了方宁。那时候方宁还不认识我的笔
迹,以为谭火这小子母猪上树了。据谭火说,直接后果就是方宁紧紧搂着他的脖
子无限娇媚的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大令。
至于另外几位就更好对付了。谭火请我喝酒的时候说,老错,你丫哪儿弄的
歪诗,杀伤力真他妈不是一般厉害,那几个小丫头个个哭的跟泪人似的,那眼神
——你不知道——,啧啧。
我说你别管,以后这些擦屁股的事儿少找我。谭火嘿嘿笑着说,当然不会了,
为了表示对您老人家的谢意,我特意给您准备了一美女。
对于他口中的美女,我向来不抱什么兴趣。道理很简单,这小子还没到见了
美女不泡却要让给兄弟的境界。
我说,得了,那些在街上喊声美女个个回头的货色,你哥我不稀罕。
谭火神秘兮兮的说,你放心,这次是绝等货色,呶,这是她的资料情况。他
在兜里翻了半天才找出张揉成团的纸片递给我。
纸片上的字很明显的分成了两部分。上面是黑色钢笔,字迹娟秀:「沈豫琪,
165cm,1977年6月8日,成都。」后面却是蓝色圆珠笔写的三个数字:
「85/ 56/ 85。」后面这几个字跟鸡啄米似的,自然是谭火的笔迹了。
谭火见我看完了,忙一个劲追着问怎么样怎么样。我说,什么怎么样啊,这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谭火说,你小子可别不识抬举,这可是方宁介绍的与她齐名的外语系的另一
朵金花,你看看我们对你多好,连她的姓名、身高、籍贯、出生年月日都给你弄
得一清二楚。
我嘿嘿笑着说,怪不得你小子没下手呢,原来是方美人的同学的干活。虽然
那时我还是一个有理想的上进青年,离我的愤青时代还远的很,但外语系的两朵
金花我倒是早已闻名了,何况其中一朵还是花落谭火。
谭火见我有些动心,便指着后面的那几个数字嘿嘿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小子
一定是春心荡漾了,呶,你看看。我说,这是什么。
谭火洋洋得意的说,嘿嘿,不怕您不知道,这是沈美女的三围。靠,我当时
就大叫起来,你怎么知道?不是方美女告儿你的吧?
谭火一根指头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非也,非也,此乃本人目测所得,误差范
围在百分之十以内。我呵呵笑了起来,谭火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该你上场的
时候到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阿琪的名字。当时的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叫阿琪
的女孩子,会在我生命里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记。
爱情就是这样,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来到你心中。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又
悄悄远去,留下刻骨的爱与恨,让那些没有来的及好好珍惜的人,独自品尝和回
味着爱情的苦辣酸甜。
欢笑和泪水都请你珍惜,因为爱情不会总停留在我们中间,谭火语。不是母
猪上树了,他只是念了一遍W大某位不知名的才子留在课桌上的痕迹。
我之所以会想起这一段往事,是因为郝露的要求让我不得不想起从前。舔舔
干裂的嘴唇,昨夜心中的尴尬仍然是历历在目。我敢打保票,如果不是用嘴说换
作用笔写,我是一点问题没有。
那首小诗的杀伤力远远超过我的想象,这一点不仅在谭火的那些女孩子那里
得到了验证,后来一段无聊的时期我在某些聊天室用这个东西对付了一些陌生的
女网友,效果竟然是出奇的好。一般情况下,第一句换来的回答是「哼」,第二
句回答是沉默,第三句回答是「怎么样?」第四句回答是:「那你就去死」,第
五句回答是「那你怕什么」,第六句是「?」,最后一句往往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然后是两个字「谢谢!」。
如果用这首小诗对付郝露,即使不能完全彻底的打动她,最起码也可以免了
我心中那中做贼似的惴惴不安的感觉。
郝露却似乎已经忘了我昨天晚上的那句谎言,或者说是铭记住了。她俏丽的
身影忙进忙出,脸上流露出的欢快让我实在是有些搞不清她到底是铭记了还是遗
忘了。
「怎么了?不干活儿了?」见我的目光紧紧落在她的脸上,郝露的脸仍然像
我们初次见面那样的红了一下。
「快点干吧,这是最后一个点了,明天你就可以回总公司了。」郝露脸色平
静,我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内心的波动,当然,那也可能是因为我自己心中波澜起
伏。
「你很希望我走么?」在键盘上敲完最后一个字母回车之后,我便不去看设
备,目光落在郝露秀丽的脸庞上。
「难道你能不走么?」郝露一点也不示弱,勇敢的与我对望着,眼中燃烧着
的熊熊火焰,让我的心也热了起来。
终于抵挡不住她炽热的目光,我只能低下头去,轻轻道:「对不起,郝露。」
她摇摇头:「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谁。」她的语气很平静,平
静的令人有些害怕。她握着我的手,轻轻说:「陈错,你不用自责,这一切都是
我自愿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在这件事情上我是一个负不起责任的男人,或者说我根
本就不想负责任。自私的男人都这样,但我相信郝露在与我好之前就已经有了心
理准备,毕竟她不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了。
「陈错,我想告诉你,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很快乐。」她的神色坦然,
似乎真的是活在幸福中。
「这都是你带给我的。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我整个人似乎又都回到了
从前,回到了二十岁的时候。如果是那个时候遇见你,我一定会疯狂的爱上你,
我们或许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那样你就不会遇到什么阿琪什么雨佳,也许
你的生命中便会只有一个郝露。」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隐隐
已有泪花浮现。我也顾不得机房不准抽烟的规定,点燃一根,放在了嘴边。
「只可惜我们晚了七年,七年啊。」她闭上了美丽的大眼睛,两颗晶莹的泪
珠顺着她光滑的脸颊缓缓流下。我狠狠抽了一口,沉默着。
「但是我还是要感谢,」她忽然睁开了眼睛:「我要感谢上天,让我可以遇
见你,让我从此以后的生命中多了一段可以回味的东西。虽然有些短暂,但是感
觉真的很美妙。」她脸上突然绽放的笑容,就像是夏日池塘正中那朵洁白的荷花,
高贵圣洁,美艳照人。
我突然觉得原来我是如此的卑鄙,我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付出什么,但是
我得到的却是那些最珍贵的东西。我那高高在上的虚荣和骄傲,在雨佳和郝露面
前,却是一钱不值。我狠狠捏着手中的烟头,一种被扒光了的感觉再次在心头涌
起。
「好了,不说这些了。」郝露终于又露出甜美的笑容,抽出了放在我掌中的
小手,在我面前摇晃了几下:「现在情况怎么样啊?我的大工程师?」
我心情很难一下子就恢复过来,瞄了她一眼,懒懒的道:「放心,一切都已
完成。」
郝露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给你,明天下午的机票。」
我愣住了,突然有一种被耍的感觉,原来她早都已经安排好了,连机票都预
定了,那一刹那我的自尊似乎都被撕的粉碎。
我一把把信封扔在地上,吼道:「你干嘛给我定票?谁说我要走了?你就这
么希望我走?」我一口气吼完,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虽然我看不到我的脸,但我
知道一定是铁青的。
郝露似乎没有料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呆呆的望着我,两颗泪珠在她美丽
的眼中浮动。
我的心突然软了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火,只是看到郝露楚楚可怜的
样子,我的心中就再没有任何怨恨。
看着郝露将地上的信封捡了起来,我突然一把抱住郝露,紧紧贴着她的脸,
在她耳边轻轻的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
郝露肩头抖动着,轻轻抽噎起来,泪水湿透了我的肩膀。我心中叹了口气,
接过郝露手中的信封,轻轻丢进了自己的包里
第二十三章
也许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与郝露的事情会是这样的进行下去。郝露双手把着方
向盘,目光呆呆盯着前方,似乎是要把前面的马路看穿。
奥迪在路上飞奔着,迎面驶来的灯光照亮了郝露的脸庞。只是从她的脸上,
我却似乎再也找不到一丝与我有关的东西了。
我心中没来由的叹口气,恍惚之间这种场景似乎是这种故事必不可少的情节
了。从怀里摸出根烟,打火机刹那火热的光芒,漾红了郝露的脸庞。很美的轮廓!
我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目光缓缓巡过她的身体。
郝露仍是目不转睛,脸上的温度却是我轻易就能感受到的。她眼神中不经意
间流露的某些东西,让我终于有些感慨起来:女人是最善于伪装的动物。
轻轻吸了口,烟雾便在车厢内荡漾开来,轻轻盘在郝露额前,久久不忍散去。
我伸出手去,在她头顶上挥了挥,烟雾便慢慢散开去。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
部老片《过把瘾》,里面方言轻轻为杜梅驱赶烟雾的情节。
妈的,神经病,我心中轻轻骂自己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想那些无
聊的肥皂剧中无聊的情节。
心中有些发闷,缓缓摇下车窗,一阵凉风吹过来,昏昏沉沉的头脑暂时清醒
了一会儿。伸出窗去的右手食指轻轻一点,一截长长的烟灰便随着奔驰的奥迪,
无声的散落。
「咳,咳」,郝露脸色有些涨红,挪出了一只手,轻轻掩住自己的嘴唇,留
给我一个不完全的病美人的轮廓。
我狠狠抽了一口,然后赶紧将烟头扔掉,摇上车窗,偏头问道:「怎么?感
冒了?」想想她这些日子确实挺辛苦的,张罗那么一堆事儿,要落实到货日期,
要与甲方沟通联络作解释还要忍受他们责骂,要联系施工队做工程勘测,还要担
心能不能按时完工。这么一堆事儿摊在谁头上都是一团麻,何况是这样一个羸弱
的女人,压力之大,不问可知。
女人是不适合干这行的,这是谭火两年前对我说过的话。这行的暴利年代早
已经过去了,现在的设备制造商都是微利甚至负利时代。想起前不久网上还把这
行评为十大暴利行当之一,从心底有些不屑。
女人做这行,需要付出比男人不知大多少倍的努力,要随时准备应付各种意
想不到的、也许只有女人才会碰到的情况。但女人也是有优势,特别是做业务这
方面,女人的威力恐怕要远远胜过男人。
谭火当时嘿嘿的笑道,那要看什么样的女人。像郝露这样的女人,付出的辛
酸,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我左手搭上她的背,轻轻拍了两下。她白了我一眼,又忙将目光转向前方:
「我又没感冒,你瞎拍什么呀?」
心里暗暗有些好笑这两句完全没有因果关系的话,我笑着说道:「我这不是
担心吗?」她鼻孔冷哼了一声:「你要真关心我,就少抽点烟吧。」
「不会吧」,我辩解道:「烟灰我不是都替你赶了么?」「吓——」她发出
一声冷笑:「你们男人都是会为自己狡辩的。」
我撇撇嘴不说话,她却似乎意犹未尽,又来了一句:「男人都是可恨的。」
我自然是一脸无辜的样子。
她似乎仍然不解气,咬牙切齿的正要再对男人进行人身攻击,我赶快接上她
的话:「男人还都是可爱的。」
她瞪了我一眼,腮帮子抖动几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男人都是无耻的。」声音已经小了许多,近似于自言自语了。
我微微一笑,不再做反驳。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是让人看不懂的。我不知道
如郝露所说的不无耻的男人在这个世界上存不存在,但我绝对知道,这个世界的
女人还是喜欢无耻的男人多一些,在老实的郭靖和无耻的杨康之间,要是我是女
人,我也绝对选杨康,让郭靖见鬼去吧。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是男人意淫的产物,却也是女人认可的真理。
当女人谈论男人的时候,把话题从一个男人上升到一群男人,那么表示她绝
对不讨厌她正在谈论的这个男人。郝露现在便是这样,望着她绽开的笑脸,我给
了她一个傻傻的笑,不自觉的又从怀里摸出根烟。
郝露轻轻瞪了我一眼,我便忙又将烟放回去。她忽然叹了口气道:「抽吧,
抽吧,烟也许是你们男人的第二个老婆。」
我有些吃惊她似乎突然到来的开明,却又忍不住纠正她自以为是的错误:
「不,烟是我们的情人,也许只有它才是永远最讨我们喜欢的。」
她「切」了一声:「这个倒也不错,几十年在一张床上睡,对老婆自然是容
易产生审美疲劳的,情人恐怕就是永远新鲜的。」我惊道:「你怎么理解的这么
透彻?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啊?」
她白了我一眼:「不要以为没人会陪我去看电影。」我摇了摇头,对拍了这
部深刻反映男人本质电影的导演由衷的敬佩,却又有些害怕,他下一步会把男人
剥成什么样呢?最重要的是——他会把女人教成什么样呢?
「真是男人的噩梦。」我自言自语道,落在郝露耳里,便又从她鼻中哼出一
声冷笑,接着便不再说话。
晚饭不知道是怎么吃的,郝露虽然不再沉默,却也很少有笑容。在我讲了几
个似乎不是笑话的笑话之后,情况仍然没有好转,我便自己乖乖闭嘴,自讨没趣
的事情还是少干。气氛便前所未有的尴尬起来。
郝露将车停在酒店的停车场,我推开车门下去,回头却见郝露似乎没有要动
的意思。
「走吧,上去坐坐。」我绕到左边的窗前,将头凑到她脸前说道。她摇了摇
头,没有说话。「放心吧,我不会吃了你的。」我自然不肯放弃,盯着她的眼睛
说道。
也许是因为光线不足,她的眼神如此暗淡,我竟然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在看
我。
沉默了许久,她终于开口道:「能不能给我根烟?」我一愣,她的眼神空空
洞洞,似乎这句话不是她说的。我忙道:「郝露——」「给我根烟!」她打断我,
淡淡道。
我便也不再说话,自怀里摸出一根,点燃先吸了一口,然后递给她。她盯着
烟头上的红光,猛的吸了一口,「咳,咳——」,阵阵未烧尽的烟丝升起的烟雾
便盘绕在她周围。
我夺过她手中的烟头,自己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扔在地上,狠狠跺了几脚。
然后近似麻木的站在车窗前,望着她,一声不吭。她的眼神似乎厉过凛冽的
寒风,让我立在冬夜的风中,似乎有些发冷。我轻轻动了动身子,似乎获取了些
能量,然后毫无畏惧的和她对望着。
她盯着我望了一会儿,叹口气,缓缓道:「陈错,我有点累了。」嗓音带着
些沙哑,似乎已经真的是疲惫不堪了。
我点点头,心中似乎又热和起来,手在她脸颊上贴了一下,然后按上她柔弱
的肩头:「没事儿的,早点回去冲个热水澡,再美美睡上一觉。明天早上你就会
发现——郝露原来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人。」我冲她咧嘴笑笑。
她盯着我也笑了一下,声音沙哑着道:「你每次都是这样安慰要和你分别的
女人么?」我嘴角撇了撇,说不出话来。
她盯着我又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虽是如花的笑脸,却给我一种
如此苦涩的感觉。
「明天我来送你。」我转身的时候,郝露说了一句。声音很轻,像是春天的
细雨,在我心头沙沙作响,却又像贪食的春蚕,咀嚼着我那早已不知道躲到哪里
去了的心灵。
「谢谢。」我没有回头,大步朝酒店门口走去。
刚要跨上台阶,「嘀——」的一声长笛响起。我转过头去,只见奥迪车灯全
部打开,明亮的车灯照在我的脸上。
等我定下神来,往车内望去,便看见郝露脸上潸然而下的两行泪水。喇叭声
长长响起,郝露静静坐在车里,就像是被施了魔法的天使。
「陈错,你是个魔鬼。」郝露昨夜的话在我耳边响起。
「陈错,你就是个魔鬼。」我轻轻对自己说道。
我死神从地狱回来了。
搞不清自己在那站了多久,甚至不知道郝露什么时候离开的,我感觉自己似
乎是一个被掏空了的人,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身体似乎也有些累了,步伐不由自主的跟着沉重起来,提着便携电脑,我慢
慢向电梯走去。刚按下按钮,一个娇柔的声音喊道:「您是1208的陈错先生
吗?」我回头望了一眼,原来是大厅前台的小姐,红扑扑的脸,很娇艳的样子。
我奇怪的望着她,笑道:「我这么出名吗?走在大街上也有人认识?」小姐
脸红了一下,笑着说:「陈先生,这里有您一封信。」
「哦,谢谢。你还没说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呢?」接过她手中递来的信封,望
着她俏丽的样子,我身上似乎又来了劲,嘻嘻笑着打趣道。望着她有些发红的小
脸,我心中有些惭愧却又有些得意:这就是魔鬼的魅力。
那女孩似乎害羞得很,见着我脸红了好几次。我心中暗暗好笑,却也知道这
时候不好招惹更多麻烦,只得把那颗心收了回来。
望望手中的信,一个厚厚的牛皮信封,上面只有四个字「陈错亲启」,字痕
浅淡,笔力柔弱,显然出自女人手笔。女人?我心中一动。这城市我认识的女人
就两个,一个刚刚离开,另一个——刚进房间,我便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轻轻
一抖,一沓厚厚的人民币便洒落在地上。我一屁股坐在床上,头脑中模模糊糊的
泛起了雨佳的样子。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用她青春的身体滋润了我七天,留下了她
所能留下的一切美好的东西,而我唯一能给予她的,却又被她退了回来。
我呆呆的坐在那里。思绪说不出的纷乱。烟放在嘴上,火机却半天打不着。
妈的,我将火机摔在地上狠狠骂道,明天换个ZIPPO,再不受这鸟气了。
想归想,终于还是在桌上另外找了一个,轻轻的点燃了。云山雾海中,我长
长吸口气,摇摇头,蹲下身去,一张一张的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钞票。正把钱往信
封里塞的时候,手却触到信封里面一团柔软的东西。那种毛发的柔软的感觉,让
我隐隐想起雨佳飘在风中的长发。
我相信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雨佳给我的震撼——一根朱红的丝绳捆住那一
缕依然黑亮的秀发,薄荷的清香在整个房间里流淌,手中柔软的感觉像是抚
摸着婴儿粉嫩的小脸,我却怎么也想不起剪了短发的雨佳的样子了。
从来没有想过哪一天会有一个女孩为我剪掉长发,老掉牙的故事不是我所期
望的,那都是电影里欺骗那些情窦初开的小男孩小女孩的手段,于我无关。我没
想到的是,有一天我自己却成了这种电影故事里的主角了。
有些想笑的感觉,一口还没有来得及吞下去的烟雾灌进了我的喉咙里,咳嗽
的笑声中,眼圈似乎有些湿润起来。
整个夜晚都是沉重的。虽然上床很早,却怎么也睡不着。雨佳和郝露两个人
的面孔交替在我脑海里浮现。明天就要走了,她们也将成为我回忆中泛黄的老照
片。也许我的记忆中只适合保留这样的老照片吧。最终我将什么也得不到,物欲
横流中梦幻般的镜花水月,留给十年之后的我的将只是一个苍凉的背影。
我有些不敢想下去了。人如果自己吓自己,那便是无药可救了,我还不想就
这样给自己下个套钻进去。
看看表才十一点多,这城市丰富的夜生活也许还没有开场。挣扎着摸到了电
话,拨通了郝露的手机:「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的郝露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道:「——在你房门外。」我一骨碌
滚下床,连拖鞋也顾不上穿,光着脚跑到门前。
刚一开门,一个丰满柔软的身子便扑倒在我怀里,耳边传来郝露火热滚烫的
气息:「陈错,你个魔鬼,求求你放了我。」
郝露完美的娇躯再次呈现在我面前。她轻轻眯上双眼,柔和的灯光照在她雪
般洁白的肌肤上,似是一块新织的嫩滑的缎子。娇嫩的红唇一张一合,倾吐着芬
芳的气息。丰满的胸剧烈起伏着,殷红的两点就像丰收的秋天里最灿烂的果实,
绚烂夺目。
我缓缓压在她的胸前,滚烫的胸膛感受着丰满与柔软,手在她嫩滑的腿上一
阵轻轻摩娑。她长长的「哦」的一声娇喘,便成了这午夜最动听的夜曲了。
当火热的强势深深溶进郝露体内,她红唇微张,紧紧抱着我的身体,我们无
间的融合了在一起。「陈错,请让我好好享受今天吧。」郝露娇喘着梦呓道……
当我进入机场大厅的时候,心中还在回味着郝露昨夜的疯狂与野蛮。我回头
望了一眼,不是留恋C市,只是在我潜意识里总觉得似乎还有一双眼睛在紧盯着
我。我不得不承认,男人都是贪得无厌的,即便是在与一个女人的最亲密的状态,
也很有可能会同时想着另一个女人。
「怎么了?舍不得走了?」郝露戴了副墨镜,似乎是在遮挡北方冬天的阳光。
她此时似乎又放得开了,最起码比昨天好了许多。
我在她脸上轻吹口气,嘻嘻道:「是啊,舍不得你啊。」她很认真的顶着我
道:「你再说这种话,我恐怕就真的不让你走了。」见我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又「噗哧」一声笑道:「男人都是虚伪的。」我撇撇嘴,不置可否。女人心,海
底针。嘴里喊哥哥,腰里掏家伙的事情,这世界每天也不知道要发生多少。
换登机牌,交建设费,买保险,郝露似乎有使不完的劲。但等到手续办完,
要进安检的时候,我们又突然一起沉默了下来。
「回公司总部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啊。」虽有些虚假,话却又不能不说。
郝露瞪了我一眼:「难道不回总部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啊?」我挤出个笑脸:
「怎么会呢?欢迎随时骚扰。」
「去你的,谁有空骚扰你啊。」郝露终于又笑了出来。我们的谈话就像是一
对关系普通的朋友,似乎都已经忘了昨夜的翻云覆雨激情澎湃。这当然是我追求
的效果。男人和女人除了在床上达到和谐以外,在许多方面也一样可以达到和谐,
只不过前者似乎更重要一些而已。
「马上要登机了,你快回去吧,分公司那边还有好多事情等你处理呢。」我
努力找着理由让她尽快离开,这种转变很微妙,因为她离开的越早,这一切就结
束的越早。
「干嘛急着走,起飞前十五分钟才关登机闸的嘛。」郝露流露出点小女孩的
脾气,撅起了嘴唇,露出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只可惜此时物是境非,虽让人心
动,却再也不会有那些香艳的故事了。
看看表,离起飞只有二十多分钟了,郝露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缓缓伸出手
来。我轻轻握住她的手,感觉她手心里湿答答的,竟全是汗珠。我望了她一眼,
她朝我笑了笑,尽管有些勉强,却也可能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个微笑了。
「一路平安。」她握紧了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找出点什么
来。
「谢谢。」我点点头,也朝她笑了笑:「你也要保重。」
轻轻放开她的手掌,我的手心似乎也沾满了汗渍。我提着行李箱,缓缓向安
检通道走去。
「陈错——」背后传来郝露的声音。我转过头去,郝露已到了我面前紧紧抱
住了我。她的手臂是如此有力,似乎我又便成了一个初生的婴儿,在她的怀抱里
怎么也挣不脱。
她的脸颊紧紧贴在我的脸膛上,颊上的泪珠沾满了我的脸。我轻轻拍着她颤
抖的肩膀,想找句话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郝露似乎要尽情宣泄,我的半边肩膀似乎都已湿透。她激烈的抽搐着,抖动
的身躯让我心中也感到有些颤抖。
终于等到她停止哭泣,我递上早已准备好的纸巾。她却没有擦拭,将脸颊紧
紧贴着我的脸膛摩娑一阵,然后离开我的面庞,盯着我的眼睛道:「陈错,你要
记住,你是带着我的眼泪离开的。」
郝露头也不回的离去,我呆呆立在原处,留在我脑海中的满是她哭泣的双眼
和苍白的面孔。
飞机缓缓升入高空,飞行终于平稳了起来。我却似乎仍未从起飞时的超重感
觉中恢复过来,紧闭双眼,紧紧靠在座椅上。
从郝露转身离去的刹那起,我的心便似乎一直在空中飘荡着,紧扣的安全带
似乎也不能带给我一丝毫的安全感觉。郝露、雨佳这些本来似乎都已熟悉的面容,
在我脑海里渐渐的淡去。
这一去,与她们恐怕再无见面的机会了,一股淡淡的感伤弥漫在心头。
这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永远不会变成主题歌的,我心中暗暗对自己说道。
轻轻捏了一下有些发酸的鼻梁,我仰靠在座椅上,昏昏沉沉中,终于进入我
久违了的梦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