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三天极会-3》
此时,清洛往东二百里的群山之中,一道青衣倩影正在林中快速而小心的穿
行。那女子身形高挑,背负一柄青玉长剑,疾步中如翠绿旋风,发丝在劲风吹拂
下猎猎飘舞,气质如玉、如松、如水,却更似飞剑。
时至晌午,烈日高悬,是最为酷热的三伏之天,那女子奔行到树林边缘,终
是停下急促的脚步,一抹额上被汗珠贴住的几率青丝,望向面前那因干旱而遍地
龟裂的荒土,不由停下了脚步。天气炎热异常,那女子一路奔波,此时已是香汗
淋漓,将浑身浸透,将窄腰宽胯的身形轮廓尽数勾勒,正是从邑锽日夜兼程来到
此处探查情报的三剑峰之一——“斜影疏楼”商清璇。
“颜若榴说的没错,果然是在这渺无人烟的地带,若非知晓方向,断无法寻
到此处。”商清璇暗自心惊,眼前大地一片坦荡,她若是再长驱直入,难保不被
发现,正盘算间,忽的惊觉起来,回身清喝道:“谁?”
商清璇修为堪称当世一流,现下又在偏僻之地,能被跟踪至此,说明来人修
为至少与她在伯仲之间,正紧张时,只见她身前不远处,一个高大人影从树后转
出,漫不经心的提起手中酒葫猛灌一口,笑道:“不用担心。”
那人一袭深蓝道袍,背负古朴铁剑,神态慵懒却暗透潇洒,竟是三剑峰之一
——“真阳碧涛”海倾天!
见是好友,商清璇放下心来,问道:“你怎会在此?”
海倾天好没气的冷哼一声,不满道:“还不是你那孟掌教的好心机!”
商清璇奇道:“是掌教暗中请你相助了吗?”
海倾天苦笑一声,道:“他若是暗中相请,也算得光明正大,只是他这人,
心眼多的很,阴谋诡计说来就来。”
商清璇知他无意诋毁,但还是假嗔道:“不许这样诋毁掌教。他究竟做了什
么?”
海倾天灌了口酒,叹道:“他敢放你一人孤身犯险,不就是捉准了小道我不
会袖手旁观?三教剑峰同气连枝,他这手令一人而号全军,做的忒不地道。”
商清璇轻笑道:“明明是你自己放心不下,何必把过错赖在掌教头上?”
海倾天不禁摆了摆手,摇头道:“你太单纯,很多事情还不懂。话说回来,
你打算就这般大摇大摆的闯过去吗?”
商清璇顿现忧容,道:“依颜若榴情报,那座山下筑有一座完整堡垒,且高
手众多,守卫森严,硬闯不是办法。况且此去一路开阔平原,恐怕未近山体,便
已被发觉。”
海倾天笑道:“那就是说,要乔装一番了?”
商清璇奇道:“相识多年,没想到你竟还会易容之术?”
“当然不会。”海倾天直言道。
商清璇好没气道:“那你要如何乔装?”
海倾天微微一笑,道:“我道门有古辰一脉,专擅移灵转魂,控符搬尸。”
商清璇疑道:“你难道也会古辰一脉的道术?”
海倾天却笑道:“自然不会。”
商清璇气的在道人胸口轻轻打了一掌,道:“那你说了作甚!”
海倾天却正色道:“既然能让死者起身,自然也能屏蔽生者气息。小道我虽
不会那移灵之法,但道符却是会画。”
商清璇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你速画。”
“急什么,拿着葫芦可怎么画。”海倾天将手中的葫芦别回腰间,从怀中摸
索出两张黄纸,看了半天,却迟迟不成动手。
商清璇急道:“你愣着作甚?”
海倾天犯难道:“用生者鲜血书符,也太易被此道高手看穿了。”
商清璇不信道:“你早有预谋,符纸都带了,会不带朱砂?”
海倾天这才从腰间摸出一个白瓷小盒,笑道:“倒是什么也瞒不过你。”
经他一番玩闹,商清璇原本紧张的心绪也安定不少。待道符画好,二人各自
帮对方贴在后心,商清璇忽问道:“你这符……确定有用吗?”
海倾天道:“当然不确定。只是这是小道能想出的唯一应对法门罢了。”
“哎……”商清璇轻轻一叹,也不恼他,只是道:“你修为高过我,若我们
被发现,由我断后,你当火速前往报信。”
海倾天睨了她一眼,轻松道:“好,那小道先去找二两猪油抹在脚底,到时
方便跑路。”
“没个正经!跟你那大师兄一模一样。”商清璇无奈又轻打了他一掌,道:
“赶紧吧。”说罢转身便走。
海倾天假装揉了揉方才被她打“疼”的手臂,小声道:“大师兄不正经又怎
样,还不是一把屎一把尿把我们拉扯大?”
商清璇一时没忍住,“噗嗤”笑道:“年近知天命,还在埋怨道魁不会奶孩
子吗?”
海倾天也笑道:“师尊他老人家什么都好,武功强,道术高,修养好,身体
也硬朗,教孩子也是厉害,就是不会拉扯孩子。”
二人虽是有说有笑,但时刻警惕着四周。不出片刻,便发现一处暗哨,正有
邪人站岗。二人急纵身法躲避,但此地地势空旷平坦,毫无遮掩,身形早已暴露
无遗,商清璇当即将手伸向背后疏影,欲在其发出信号前除之,不料却被海倾天
一把按住。
“你做什么!”商清璇不解道。
海倾天指了指那站岗的邪人,道:“他似乎未看见我们。”
商清璇这才发现那邪人仍是笔直不动的站在原地,并未对出现在眼前的生人
做出反应。
“是傀儡?是死人?还是雕塑?”
“不是雕塑,也不是傀儡,是死者,是被鬼狱重新拉起的死者。”海倾天看
清情形,直起身道。
商清璇也将信将疑的起身,问道:“你这符,究竟是何功效?说是屏蔽生人
气息,怎跟隐遁一般?”
海倾天笑道:“隐遁符这东西小道我可不会,你若想要去偷看别人洗澡,我
可以代你去向师尊要上三两张。”
商清璇不禁蹙眉道:“这种情形,你还有心情说笑?”
“道符有效,心情当然好。”海倾天道:“你在此等待,我去试探一二。”
商清璇叮嘱道:“小心。”
只见海倾天大摇大摆的走近那岗哨,那站岗的邪人忽然疑惑的望向他,开口
道:“你做什么?”
商清璇登时吓了一跳,又不由自主的摸向身后翠剑。海倾天不防他突然发问,
亦是一愣,但随即笑道:“兄台累了吗?我替你站一会如何?”
那邪人狐疑的上下打量起海倾天,道:“你是刚出任务回来吗?”
海倾天依着话点头道:“不错。”
“那就回去找鬼尊,准备下一步任务!这到换岗时间了吗?你在这瞎操心!
若不是看你身上没有生者气息,我都怀疑你是细作!”那人呵斥道。
“是是是。”海倾天赔笑道:“哪有细作会这样明目张胆的找岗哨问话不是。”
一边回头拉起目瞪口呆的商清璇往里走去。
走出片刻,商清璇不禁埋汰道:“这也太儿戏了。”
海倾天却道:“这样反而最好。我们毕竟失了先机,若直接动手,这些喽啰
自非一合之敌,但贸然动手,难保敌人未将讯息传回,这样一来,其余敌人便会
加强防备,反不利于我们潜入查探。再者,此回也已应证,道符有效,我们可放
心大胆的入内。”
二人脚力皆是不俗,不出片刻,已临近那光山之前,四周气温燥热非凡,远
胜三伏酷暑,宛如置身火炉。绕山而行,不出片刻,便已发现有人把守,正是据
点入口,大门由数块简陋的巨石堆叠撑持,宛如一个原始部落的神庙,浓烈的血
腥气味从中不断散出,即使是尚未进入,也令人毛骨悚然。
两人对视一眼,知晓自己应是找的不差,于是光明正大的走向那简陋的洞口,
两旁把守之人对他们恍无所觉,连盘问也无,就放任二人径直进入。
穿过正门,眼前豁然开朗,偌大山腹之中,果如颜若榴所言,尽数挖空,前
厅宽敞宏大,足可容万人之数,山顶之处已被挖开,虽有天光从中透入映照,但
在热力的蒸腾下,大厅中弥漫着淡淡的血气,阳世之光遮掩削弱,使得其中晦暗
无光,阴森可怖。
二人环视四周,却将目光定在了场中那块闪烁着妖异红光的硕大巨石之上。
那石头约有三人高,数十丈方圆,形如小山,通体鲜红,宛如泼血,透露着淡淡
的阴森鬼气,上书四个深红大字——万鬼血岩!
望着在周边一个个鼓起的土堆拱卫中的血色巨石,二人敏锐的觉察到,这里
便是鬼狱的“屯兵”之所!那一方方土堆之下,只怕正是一具具尚可能用的尸骸!
而二人脚下所立,正是那尸山血海之上!
商清璇心道:“难怪门口血腥浓重,这分明就是他们的大本营!只怕一声令
下,无数尸骨便要从这乱葬岗中钻出!”
二人扫视一圈,发觉其中空旷不已,并无活动的邪人,只有在血岩之后有一
道方石砌成的拱门,站有两名邪人把守。
商清璇道:“依颜若榴记忆,那扇门之后,被唤作‘地葬沉渊’,乃是鬼狱
真正的巢穴所在。”
海倾天蹙眉道:“但若要继续查探,必将深入腹地,易进难出。”
商清璇道:“你在此接应,若我失陷,你当立即脱走回报。”
海倾天却道:“不如同行。”
商清璇急道:“若是同行,倘若……”
“倘若暴露,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出来的容易。”海倾天笑道。
商清璇顿时哑口无言,沉默半晌,无奈道:“好吧,你我同行。但……就这
样进入吗?”
海倾天道:“方才不是已经试过?”
商清璇迟疑道:“腹地之中,当有高手,不知这符咒是否还能起效。”
海倾天却另有想法,直接拽起她的手向前走道:“既然举棋不定,那不如撞
撞运气。”
商清璇被拉的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拖着他急道:“哎呀,你莫乱来!”
海倾天却道:“瞻前顾后,如何得探?这样挣扎,反会让人起疑。”商清璇
顿时不敢再动,任由海倾天扯着她的衣袖来到门前,把守的邪人见两人靠近,问
道:“你们两个,颇为脸生,是新近复生的吗?”
商清璇颇为担忧,生怕露出马脚,海倾天却笑道:“蒙鬼尊提携,正要前往
复命。”
那邪人问道:“那你可知道鬼尊所在?”
海倾天微微一愣,转瞬神色自然,道:“鬼尊先前告知,让我们……让……
咦?怎的忘了……”随即装模作样的转头问道:“鬼尊告诉我们,他在哪里来着?”
商清璇心思电转,已想起了颜若榴所供地图上,有一处所在,主人正是“孽
罪鬼尊”,于是忙道:“怨鬼罪狱。”
那守卫点头道:“是了,过了地葬沉渊,再过逆杀三教住处,便能到四皇所
在,届时你们可以再问。但要切记,万不可惊动净世七武。”
“这净世七武又是什么?”海倾天问道。
那守卫道:“是咱们的防卫措施,地葬沉渊中的七个人,你们得绕着走,若
是惊动了任何一个,必会将你们撕成碎片!届时再想复生,只能求邪神为你再换
副躯壳了。”
海倾天佯装惊恐道:“那还真是了不得!多谢老哥,我们记下了。”说罢,
拉着商清璇就往里走。
待过了守卫,商清璇不禁揶揄道:“我原本只道你市侩,不像个道人,但没
想到你是个人精。”
海倾天笑道:“总不能让你这清雅脱俗的儒女来做这些,有损形象。”
商清璇忍俊不禁,紧张的心绪也缓和不少,从后推了他一把,道:“快些吧。”
二人沿着昏暗狭长的甬道向前行进,商清璇不禁担忧道:“等总攻之时,这
等地形,只怕易守难攻。”
海倾天却道:“非也。依我看来,他们必定不会守此要道。”
商清璇奇道:“何以见得?”
海倾天道:“等总攻之时,前来的尽是精英高手,一对一,对我们绝对有利。
而本营作战,对他们而言,数量才是优势。”
商清璇道:“你的意思,方才的大厅,便是决战之所吗?”
“展开决战,只怕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话音刚落,二人眼前豁然开朗,甬道尽头,竟是一处比方才前厅更为宽敞的
地下巨洞!
“这里,也可以。”海倾天望着广阔地洞中呈北斗之形分部七道石棺,面上
首度现出了凝重之色。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镐京之中,经历几日风
波,三教武演仍是被孟九擎强力推行,今日,便是争夺终决名额之刻。墨天痕不
到寅时便已起床,天色未明,便将阴阳天启运转十数周天,天色渐亮时,又将墨
狂八舞、燕歌孤问反复演习,直至日跃东天,已舞的是大汗淋漓。但想到玉菩提
那日的惊人表现,他仍是不够自信。
正欲再练,只听院门外,晏世缘叫道:“好了,再这般练下去,一会你该没
力气参演了。速速沐浴更衣,用过早饭,去场边歇着去。”
提到武演,墨天痕就想到三教之中仍有暗通曲款之人,心下便是一沉。晏世
缘见他神色不佳,只道他担忧,便安抚道:“你能进到此等地步,已是非常优秀,
不必太过在意输赢。”墨天痕只得勉强一笑,道:“坛主说的是,弟子这就去沐
浴。”
待二人来到演武场,正见陆玄音候在场边。墨天痕大喜,上前问道:“娘,
你怎么来了?”
陆玄音温柔笑道:“我家痕儿如此重要的武决,为娘岂有不在旁呐喊助威之
理?”
看见母亲到来,墨天痕原本紧张的心绪略有舒缓,左右环顾一圈,问道:
“梦颖怎么没来?”
陆玄音笑道:“那孩子贪睡,我就没叫醒她,想必一会自己前来。”说着也
环视一圈,问道:“晏家闺女也没来吗?”
墨天痕想到这几日晏饮霜对他的莫名态度,神色顿时一黯,道:“她受了些
伤,正在调养。”
陆玄音皱眉道:“点到即止,是谁下了重手?”
墨天痕尴尬道:“……是……是孩儿……不曾收住……”
“……”陆玄音惊异道:“你这孩子,现在功力见涨,下手却不知轻重了吗?”
墨天痕为难至极,一是因娘亲责骂,二是自己确实有愧,这时,只见籁天声
到来,见到陆玄音,也是喜不自胜:“师妹,你的功力恢复不少。”
陆玄音忙行礼道:“全赖当日大师兄灌输真气,为我重塑根基。”
籁天声道:“你我道行同源,重塑根基也非麻烦之事。”
陆玄音又关切道:“大师兄,我听闻你中毒重伤,是否属实?”
籁天声道:“无妨,有天破豁元相助,早已恢复六成。”
“六成?”陆玄音皱眉道:“那接下来武演,你该如何应对?”
籁天声笑道:“六成功体迎战便是。”
“这不是胡闹吗?千万不可!”陆玄音还想再叮嘱两句,却听有弟子高喊道
:“掌教到!九经圣司到!醒世三圣到!”众人只得先放下嘴边的话语,各自回
位。
孟九擎就坐后,也不多言,直接抬手示意。唱名官便道:“今日第一场,正
气坛,墨天痕对弘法寺,玉菩提!”
话音落,墨天痕交负枪剑,跃然入场,落地有声,直将脚下石板震裂。玉菩
提双手合十,足踏金莲,飘然而入,二人一重一轻,一刚一柔,一烈一缓,对比
鲜明,也代表着这场武决的首次交锋!
墨天痕首先行礼道:“大师,在下有礼了。”他知玉菩提乃烈如来弟子,是
以对其十分敬重。
玉菩提合十含笑,还以一礼,道:“墨施主,久仰了。”
墨天痕奇道:“大师听说过我?”
玉菩提笑道:“家师有曾提及,墨施主赤心澄澈,未来可期,近日所见,果
然是英雄少年。”
墨天痕被夸的有些不知所措,忙道:“承蒙烈如来前辈照顾与抬爱,在下心
生惶恐。”
玉菩提道:“家师看人,鲜有入眼者。墨施主不必妄自菲薄。寒暄就此打住,
如何?”
墨天痕也不再客套,扯开墨剑布封,亮招道:“请!”
“墨施主不用圣枪吗?”
墨天痕也不答话,剑一横,八舞已出,剑耀繁星辉随剑光漫天而出,直取玉
菩提面门!僧者不慌不忙,一声梵音高亢,周身再现金色气罩,两劲相碰,顿时
激起星光点点如碎玉,佛光灼灼似火溅!
墨天痕一击未成,却并不讶异。当日见过况钧衡与其一战,便知佛者内力深
厚,气罩坚实非凡,非是剑耀繁星辉能破,随之招式一变,墨剑重劈,剑断妖邪
路势若开山斩海,雷霆万钧,直击佛光气罩!只听轰然一爆,玉菩提脚下石板随
之一陷,碎石激飞!
然而经历过金钱山庄一役,墨天痕对此防护气罩已有心得,深知此招仍不足
破,当下剑招再变,墨武春秋锋芒骤寒,剑招直贯,正是一点突破之招——剑破
苍穹扉!
此招一出,玉菩提脸色丕变,真气透体而出,佛光再耀九重,金色气罩瞬时
增厚数寸!墨剑遇此雄力阻挡,再难寸进,巨力却将整个气罩推出一丈之外,在
石地之上犁出深深痕迹!
“就是此刻!”极招被御,墨天痕却并未气馁,左手剑指同出,加催剑意,
突破之招威力顿增数倍!三尺厚度有余的佛光金罩,顿现裂痕!
玉菩提也不慌张,足下一顿,双掌打开,金色佛气在护罩中汹涌而奔,力敌
墨者剑意!
二人拼斗良久,却也相互奈何不得,各自额上已沁出汗珠,手上力道却不减
反增!
陆玄音看的紧张,拉了拉籁天声衣袖,低声道:“大师兄,痕儿他没问题吧?”
籁天声道:“天痕尚未使出全力。”
陆玄音心下稍定,却听籁天声又道:“但玉菩提也是如此。”
前排的月冷星听到二人交谈,道:“光看修为,玉菩提更强。”
倦嚣尘更是笑道:“他与你,很像。”
月冷星却摇了摇头,认真道:“他比我强的多。”
陆玄音听的云里雾里,问道:“二位师伯,你们在说的是谁?”
月冷星嘿然一笑,忽道:“陆师侄,你儿子可是捡了个大便宜,你可知晓?”
陆玄音依旧茫然道:“大便宜?是指何事?”
倦嚣尘忙给了月冷星一肘:“我们,答应过,不可说。”
月冷星也不恼他,只道:“是是是,天机不可泄露也。”
陆玄音不禁疑惑的拉了拉籁天声问道:“大师兄,大师伯所说‘强得多’是
何意?”
籁天声摇摇头:“吾也不知。”
一旁奕真道:“大师兄自小筋脉有异,无法修成内力,状况与他颇为相似。
不过他天纵之才,以我道家法门为基,自创出一套适合自己修炼的武学,开辟前
无古人之道路,这才成就了今日‘真武双璧’的佳话。”
陆玄音小声懊恼道:“原来还有这段秘辛……早知自家有门路,当年也不让
他入儒门了。”
籁天声笑道:“师妹此言差矣,天痕这孩子一腔热血,胸怀赤诚,反倒不适
合我道门清静无为之法,入世入红尘,还是儒门更契合一些。”
月冷星却道:“即便真拜入我门下,我也不见得教的了他。”说着,他拍了
拍一旁的倦嚣尘,复道:“光是每四十九天为这家伙渡阴制阳,已是分身乏术了。
再者,以你儿子的体质,还是阴阳天启最为合适。”
倦嚣尘沉默不语,陆玄音却奇道:“渡阴制阳?”
不等有人做出解释,场中传来轰然一爆,打断几人话头,竟是玉菩提气罩爆
开,二人劲力交织飞旋,震撼数丈方圆!
“好个罚罪之剑!”玉菩提惊叹着,左手已因巨力冲击而微微颤抖。
“大师好内力!”墨天痕亦是叹道。此刻他气喘吁吁,内息翻腾不止。方才
他半路变招,将已突入气罩内部的突破之剑变为罚罪之式,巨力轰然爆开,从内
将佛光气罩迸裂,这才化解佛者之招,但强行变招,加之两方巨力对冲,使得他
亦受反噬,脏腑如遭重锤,颇为难受。
“并非单纯的内力,亦如施主并非单纯的剑招。”
“佛心剑心,殊途同归?”墨天痕一怔。
“阿弥陀佛。”玉菩提口宣佛号:“施主果具慧根。接下来,该是见真章的
时刻了。”话语甫落,玉菩提气机陡变,现出庄严法相,一时间四周梵音唱响,
宛如诸天神佛降临,万丈金光中,一朵金色花苞赫然显现!
这一幕,墨天痕再熟悉不过,当日初遇烈如来时,自己便是被这一招式所救,
当时此招崩山裂地,威力通神,如今再见,却成自己必须跨越之难关!此时此刻,
墨天痕也不再保留,墨剑直插入地,伸手扯过身后布袋,露出其中三截短棍,接
口旋拼组合,一杆灿金长枪露出锋芒,正是不世神器——圣枪。众神默!
圣枪一出,墨天痕身周气机亦随之而变,象征二人试探已经结束,接下来,
才是分出胜负之刻!
时至此刻,二人皆已不在多言,场下低声议论之人也皆收起声响,静待着二
人将如何动作!
只见墨天痕拦枪后踏,随即一枪崩出,电闪之间,已欺近花苞正前,当头劈
下!金色花苞之中,玉菩提臂外旋裹厚厚佛气,翻掌相迎,两相交接,只听一声
闷响,圣枪劈势毫无阻滞,直落在地,发出震天怒响,破碎大地方圆!然而如此
威势之下,玉菩提未闪未避,却仿若丝毫未受此巨力影响!
“他看似硬碰硬,却以气机为引,卸去了我的力道!”墨天痕瞬时想通失利
原因,正欲再击,却见花苞陡然裂开,金色花瓣开绽落下!墨天痕顿时大惊,当
日之景,尚还历历在目,哪敢硬接?忙抽身跳出范围,甫一落定,便见眼前一朵
巨大金莲绽开,铺地花瓣,已将场中地面压出深深痕迹,宛如一朵莲花雕刻!
“五莲法门?”籁天声皱眉道。
“烈如来前辈的成名绝技……攻守一体,绝难破解!”陆玄音心中暗暗担忧,
素手也不由自主的攥紧了籁天声的衣袖。
月冷星倒是打趣般问向倦嚣尘:“哎,你说他一个人能使出来吗?”
倦嚣尘略带诧异的瞥了眼月冷星,两鬓斑白的道者仍是一脸的顽皮,却道:
“吾不知。”
“难就难咯!”月冷星怪声道。
此时,场内墨天痕又有了动作,只见他圣枪一横,天启气劲透体而出,枪身
四周竟现风雷之像!下一刻,人枪如电,直射金莲!
燕歌孤问——燕掣风雷崩天穹!
然而就在枪莲接触一瞬,墨天痕忽觉一丝不妥,自己进招竟无丝毫阻碍,闯
入金莲当中!但此招去势已无转圜,只得继续挺近,枪锋直逼玉菩提胸膛!却见
玉菩提好整以暇,伸出两指,风雷之枪,竟是被他轻巧的夹住枪尖,只向后一扯,
墨天痕此招顿时失了准头,自身亦被佛者牵引,踉踉跄跄的向前凑去!
墨天痕暗道不妙,急欲收枪,玉菩提一掌已迎面压来!即便在这金莲之中,
墨天痕亦感其掌风之烈,力道之强,甚至更胜圣枪之威!
“怎会如此!”不及细想,墨天痕忙提枪闪避,玉菩提随即进招而追,掌发
连环,找找皆是千钧巨力,攻的墨天痕冷汗淋漓,只得疲于奔命,却无论如何也
逃不出这金莲之中!
墨天痕被追的没有办法,心下一横:“既然如此,不如对攻!”转而抽枪转
刺,一足前踏,复往前行,燕歌孤问正面对上玉菩提骇人掌力,傲气藐然,正是
——燕歌西去踏昆仑!然而枪掌对决一瞬,墨天痕便感枪尖巨力回涌,枪杆竟被
直直顶回,顿时把握不住,将手心被磨的鲜血四溅!
“以圣枪之威,正面硬拼,竟是被如此摧枯拉朽?怎有可能?”墨天痕连退
数步,枪尾驻地,方才止住身形,但心下仍止不住骇然。以圣枪刚猛之威,即便
对上渎天祸这等一流高手,也从未见过力逊之情形,如今却在僧者手下败的如此
轻易!
“痕儿若不能勘破五莲法门之秘,此战必败……”籁天声担忧道。
“不愧是烈如来亲传。”孟九擎问煌天破道:“你可窥破其中奥秘?”
煌天破平稳道:“金莲之中,此消彼长。”
孟九擎欣慰笑道:“知此,足以。”
场下,陆玄音焦急喊道:“痕儿!不可在……”话未说完,檀口已被籁天声
慌忙捂住,低声道:“师妹不可,场外提点,便会取消资格,你莫好心坏事。”
场中,墨天痕不信邪,驾驭圣枪又拼一招,仍是不敌,双手虎口已被震的发
麻,眼见僧者佛掌又至,与他短兵肢接,圣枪又施展不开,只得挥拳相迎,连拆
数招,单手难敌双掌,被玉菩提破了守势,一掌轰在前胸,登时倒飞出金莲之外,
半空鲜血飘红,随后身体重重跌落尘埃!
“啊!”陆玄音发出一声惊呼,捂住面门不敢再看,同样心惊的,还有隐在
人群之后,手心里捏满汗水的晏饮霜。
“天痕……输便输,你不要再受伤了……”无双佳人望向场中正努力爬起的
玄衣少年,绝美的眸中满是歉责与担忧。
“大师好本领……”墨天痕拄着圣枪艰难站起,掌心鲜血已溢满枪身,从枪
杆上汩汩流下。
“阿弥陀佛……”玉菩提合十道:“施主若破不了小僧的五莲法门,还请认
输。”
墨天痕直起身躯,昂首道:“尚未结束!”随即左手剑指一引,立于一旁的
墨剑拔地而起,归于少年手中!右手圣枪,左手墨剑,枪纵剑横,意气风发!
“哈!这算是向咱们致敬吗?”月冷星不禁低语道,但脸上却是有一抹欣赏
与兴奋。
倦嚣尘道:“未得神,先学形?强运使,大忌!”
“现在,你觉得他一人能使的出了吗?”月冷星问道。
倦嚣尘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
陆玄音已是焦头烂额,问道:“二位师伯,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话未落,只见墨天痕一剑横指,平地风卷,呼啸而起,剑啸万里云率先而出,
轰向五莲法门!金莲之中,玉菩提抬掌相迎,佛光炽盛,双招交接,各自后退,
各自震撼!
墨天痕却是眉头一皱,似是发现何事,随即圣枪一架,燕歌孤问再出,枪锋
跨越九重莲瓣,如燕翔九天,欺山赶海,直奔当中佛者!玉菩提亦是双掌起式,
佛气沛然,梵音唱响,如黄钟大吕,震慑当空!
极招相对,炸裂震爆,将二人身后石板尽数掀起,乱石横飞如雨,扑向场边
观战者!
墨天痕见此状况,生恐伤及他人,也再不顾比斗,左手急运剑耀繁星辉,点
点剑光绕过玉菩提金莲,直追他身后碎石!与此同时,玉菩提却是抬手发掌,向
墨天痕当头拍出!墨天痕眼见佛者金掌越来越近,心下却并不惊诧,比试之中挂
念旁物,若被对手趁了空隙,也怨不得他人,早在剑法出手之前,他便已做好觉
悟!
“噗噗”数十声密集声响,飞跃的碎石已被击的粉碎,同一时间,预见的情
形并未出现,玉菩提佛掌擦过少年面门,将他身后身后碎石尽数爆碎!
近在咫尺的二人各自收招,看向彼此的眼中已有敬意。
“不顾胜负安危,却心系他人,师尊果然没看错人。”玉菩提笑道。
墨天痕心中却颇为愧疚:“还请大师原谅在下错想。”
玉菩提只是轻松笑道:“人之常情而已。”
场下,陆玄音被吓的心都差点停摆,看见二人相安无事,这才埋怨道:“这
孩子也真是的,场边好手众多,轮到他出手救人?当前辈们都是摆设吗?万一对
手不讲武德该如何是好?”
籁天声却欣慰道:“这才是天痕的优秀之处,不是吗?”陆玄音只是一叹,
不再多话。
场中,彼此敬重的二人,比斗却再开新篇,墨天痕躬身行礼,“请”字唱罢,
拄枪负剑,周身气机随之一凝,飘然之意,跃然而出!
奕真、籁天声、陆玄音三人同时看出端倪,籁天声兴奋道:“要用吗?”
声未落,半空再现无声之声,剑为琴,枪为指,意为弦,万千道律,交织奔
涌,如万千利剑,倒悬天穹!
“他已看出问题所在!”煌天破剑眉一凝,心下已明。
同一时间,玉菩提身周金莲复绽,口中念念有词,庄严梵音层层叠叠,如浪
如山!
“大音希声!”
“如来梵唱!”
道门、佛门观战之人同时暗呼,两大至极之招正面相抗,刹那间,道律如雨
飚射而下,佛号鸣响金钟罩莲,二人皆将功力催至极限!激烈交锋中余波震慑,
庭院中树木倒摧,假山倾塌,花折草偃!
孟九擎见此状况,单手一扬,九阳浩劲磅礴而出,灿金华光笼罩场中,尽数
挡下二人对拼余劲,随后声如洪钟:“你们尽展能为,不必担忧!”
得此承诺,墨天痕与玉菩提拼斗更烈,剑意佛光密集如蝗,在九阳金罩中搏
杀不止!
然而煌天破忽然皱眉,低声道:“胜负将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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