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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羊舞风云】 第五集 第八章  烈阳照雪

 又叹了口气,戚明应望向公羊刚,摇了摇头,「小刚、小猛,听二叔一句,
得饶人处且饶人,长一辈的事由长一辈的人解决,不要牵扯出一大堆,当年之事
已是如此,六兄弟中既然……既然已死的剩二叔一个,就别再对后人追究了,行
不行?」

  见公羊刚犹在沉吟,剑雨姬虽是耐不住性子,想跳起来破口大骂,诅咒立誓
绝不忘此仇,但旁边的方语妍见机得快,一伸手已将她按住,索性封了她哑穴,
根本不让她有机会说话;而公羊猛本意也不想多添杀劫,此来对付棒煞戚明应,
与其说是决一死战,还不如说试探天绝六煞的立场为多,毕竟兵凶战危,无论公
羊猛对自己武功再有自信,可旁人不论,明芷道姑的内功修为确实令他知道了何
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本不想随便开战,现下既知其中因由,自也不想多事,
但公羊刚毕竟为长,有哥哥在,此事公羊猛自己可无法决定。

  「三哥……」

  听公羊猛想要说话,公羊刚一摆手阻住了他,语音之中竟是咬牙切齿,彷佛
在强忍着心中就要爆发的怒火,强自压抑下声音竟有些颤抖,「我……是可以不
再追究,但当年杀害先父的凶手,都是我亲手所杀,只要仇家后人不牵扯旁人,
只追到公羊刚身上,我答应二叔……不斩尽杀绝……」

  「为了报仇,也真苦了你了。」戚明应轻声叹了一口气,他以前与公羊明肃
关系最好,对云麾山庄大风云功的认识只怕还在公羊兄弟上,若非他太重感情,
不愿左右为难,在公羊明肃的体谅下觅地隐居,他早该站到公羊明肃这一方。

  方才动手之际,戚明应不只看出公羊猛师承,连公羊刚功力诡异之处也看得
清清楚楚,「这『烈阳照雪』之功,虽是大风云功的极高功诀,可后遗症太过强
烈,山庄历代前辈都不曾找得解方,连老大自己都不敢尝试,小刚你可……可真
有胆子……为了报仇已是不惜一切,连这套功诀都敢练,但那后果……你真能忍
受得住?」

  「什么?三哥你……你……」听戚明应这句话,公羊猛连下巴都掉下来了;
他怔怔地望着公羊刚,却不见他出言否认,虽是神色严峻,连头都不点一下,可
从那表情看来,谁也知道戚明应的话说到关键,被说破秘密的公羊刚虽气得满脸
通红,放在桌上的手也不由颤抖起来,骨节间不住格格作响,却硬是被迫得连反
驳的话都没一句,呼吸间愈发粗浊,彷佛想出手又不敢妄动。

  方家姊妹、剑雨姬与萧雪婷不知其中关系,可公羊猛出身云麾山庄,对此事
虽没有戚明应那般明白,却也了然于心。

  说到这「烈阳照雪」功诀,虽也是大风云功的功诀之一,却是连公羊明肃自
身也不曾习练,连他与公羊刚身为公羊明肃亲子也不获传功。倒不是说这套功诀
有多么难练,相较之下,其难易程度反倒和大风云功的种种入门功诀相差不多,
而且更为简易直接,无论上手或修习都并不困难,只是这「烈阳照雪」之诀太过
偏重阳刚,难得阴阳共济之妙。

  本来大风云功也是阳刚功夫,但世间任何功法,无论其本身性质偏阳偏阴,
当中总是自有阴阳互济之处,否则纯阴不生、纯阳不长,无论纯然偏重哪一方,
对练武之人绝无好处。

  但这「烈阳照雪」功诀却是其中异数,性质极偏阳刚,讲究灭阴生阳之道,
修练之人虽可短时间内功力大进,几可说是一日千里,比之正常的大风云功修练
效果要强上十倍,但天道之中祸福相倚,「烈阳照雪」功诀过于偏重阳刚路数的
结果,便是自残身体以求速效;修练这「烈阳照雪」功诀虽可在短期内速成一代
高手,但修成之人体内阳气过盛、燥热难当也还罢了,过于阳刚的劲力对经脉肉
体伤害极重,练成者往往性命都不甚长久,一小半是因为这功诀的后果对肉体的
伤害,大半却是因本身受不住这般日夜受体内阳气摧残的滋味,因而自寻死路。

  本来这种先伤己后伤敌的功诀,虽是一时威力极盛,后果非常人所能承受,
创造之后该当因为无人敢于修习,而随着时日经过隐没消失;但这「烈阳照雪」
功诀与大风云功的路数太过相合,当日创此功诀的云麾山庄先人虽知此功后果,
但要亲手毁去如此心血,却也有所不能,因此这功诀一直附录在大风云功的秘笈
之中,只是短短一篇修习之法的后头,却是远较功诀本身长上数倍的说明,将这
功诀修练之后的种种后果记录详尽,以免后人无知之下误练此功,不但不能光大
山庄门楣,反而因此自伤。

  此事云麾山庄中的公羊家人人尽皆知,以公羊明肃的惊才绝艳,也不敢妄自
修练,甚至没敢起钻研此功,求得其利而避免其害的想法;毕竟公羊家先祖也不
知在这上头失败了几千几百次,却没想到公羊刚竟生了如此胆量,敢修习此诀。

  不过仔细想想,公羊猛也知道此事怪不得公羊刚急功近利,毕竟剑明山与彭
明全均为一派之首,所掌握的实力虽称不上称霸天下,却也是一方之雄;而明芷
道姑的武功,当日两人亲眼所见,确实也是武林当中第一流实力,若没有一套绝
艺傍身,如何能够报仇雪恨?

  公羊猛可是在逸仙谷苦修好长一段时日后才敢下山,还是在被杜明岩好生锻
练,能够全然发挥大风云剑法精义的情况下,更有方家姊妹做后盾;即便如此,
当他下手报仇之时也是丝毫不敢大意,公羊刚孤身在江湖,又寻不着明师授艺,
做些出格之事也非难以想像。

  只要想到当日云麾山庄灭门之后,公羊刚是怎么隐伏潜藏,甚至冒着被发现
的危险,偷回云麾山庄故址寻找本门武功秘笈,选上了这最为奇门捷径,可后果
也最为危险的功诀修练;为了尽得仇人行迹,甚至还不惜隐身金刀门,取得彭明
全信任,逐步套取仇人资讯,那苦心孤诣处着实令人动容。公羊猛心中对这三哥
利用自己报仇的一丝不快,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见公羊刚沉默不语,放在桌上的手却不由颤抖,脸色愈来愈红,似在咬牙
苦忍什么,公羊猛心中暗叫不妙。他原以为三哥是被说破秘密因而激动难掩,可
愈看愈不像,公羊刚现下的模样,竟似有些走火入魔的征兆,只是他拼命压抑体
内的暴乱,连出口求助的余力都没有。

  头一次看到如此景况,出事的又是自己许久不见的亲人,公羊猛心下不由着
慌,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办法,戚明应已看出不妙之处;只见他手上长棒一抖,
棒端已在公羊刚胸前轻点几下,公羊刚喉中一阵格格作响,紧闭的牙关一开,咳
声之中一股轻烟自口而出,虽是瞬息之间已化在空中无影无迹,可亭中众人竟不
由觉得周身热了几分。

  亭中各人武功都已不弱,心下不由骇然:若非功力极高,功体又阳刚已极,
加以体内功力已有失控,光只吐息之间,岂会有如此灼人热度?即便不知「烈阳
照雪」功诀之人,也感觉得出公羊刚修习此功必是付出了极大代价。

  眼见一口热气吐出,公羊刚的脸色算是回复了些许,虽仍是面红耳赤,脸上
手上肌肤泛着灼人的红光,显然体内内息仍是奔腾难止,却已渐渐平复。公羊猛
心知三哥好强,嘴上不敢开囗安慰,心下却是颇带着慌。

  他自己所修武功也是大风云功之属,自知公羊刚如此情状,乃是体内阴阳不
调下功力失控的状态,显然公羊刚修练「烈阳照雪」之法太久,已是沉痾难返,
平日尚可强自压抑,与人动手若是数招之间了结也可无事,但若动手时间长了,
又或心中大喜大悲、难以自抑之时,体内真气便妄自窜动,自伤经脉身体。戚明
应方才那一手虽暂驱公羊刚体内奔腾的热气,勉力让他平静下来,却只是治标不
治本,光看公羊刚现下仍是一脸红光,便知端的。

  之前对付彭明全与明芷道姑两役,公羊刚都是出其不意、暗袭出手,一刚招
之间就解决了对方;他击毙剑明山的那一场,公羊猛虽未眼见也想像得到,以三
哥的性子多半也是暗算得手,绝不会正大光明地和剑明山动手过招,因此虽是出
手,时间都极短暂,数招一过便已了结,体内内息便因动手激荡,没几下子也已
平息,自不会有如此情形。

  但方才与戚明应一场交锋,公羊刚虽是不打招呼便即出手,几近暗袭,但戚
明应一见陌生人入谷,出于武林人的本能,心下早已有备,双方交手百余招,公
羊刚即便再无保留依然讨不了好,久战之下功力运行,「烈阳照雪」之弊再也难
以抑制;加上从戚明应口中听说的秘辛全然出于意料之外,公羊兄弟心中激荡难
休。

  公羊猛功体走的是阴阳并济的路子,还没什么异样,公羊刚体内阳刚已极的
功劲却是再难压抑,心中一乱之下内息登时失了抑制,在体内奔腾乱流起来。若
非戚明应见机得快及时出手,内息崩乱之伤最是难以措置,只怕公羊刚不死也要
重伤。

  「多……多谢二叔了……」喘了口气,声音之中虽仍带着内息混乱方定的虚
弱,全不似先前的气派昂扬,一时之间看来已无大碍;公羊刚轻轻吐了口气,登
时又让亭中热了半分,「大仇已报……小刚便是立时一死,九泉之下也已无愧先
父之面……」

  「唉……」叹了一口大气,戚明应只觉隐居于此十年有余的分量,今日一口
气都吐得干干净净。他伸手轻把公羊刚腕脉,眉日之间愈皱愈紧,即便放了手也
未松弛。他望了望公羊刚,欲言又止,许久才开了日,「这『烈阳照雪』之诀,
没想到竟如此威烈强悍,就连二叔也是……也是无法可治,小刚你……你可知道
……」

  「我知道。」点了点头,公羊刚嘴角竟浮起一丝笑意,「这『烈阳照雪』功
诀伤体太甚,小刚修习已久,危害已然深种,体内经脉伤创不轻,多半……多半
只剩下个三五年寿数了……」

  「只怕……只怕还不到三五年……」知道自己的话跟乌鸦嘴也差不了多少,
但看公羊刚神情,戚明应也知他心下早有准备,自己接下来的话虽是伤人,公羊
刚也经受得住,与其说经受得住还不如说他「早知如此」来得正确,戚明应自不
必多所隐瞒,「小刚体内经脉伤创极重,阴元已灭阳气过旺,便是收心养性不再
出手,所余寿数怕也……怕也撑不到两三年了……」

  「什……什么……」听戚明应此话,公羊刚和公羊猛还来不及开口,剑雨姬
气怒攻心,虽是功力被制、哑穴被封,激动之下体内气息自然流转,竟硬生生破
开了哑穴之封,连功力也似回复了几分,一声怒吼已然出口,若非方语妍及时按
住了她,只慢得一瞬方语纤也加了把手,功力未复之下剑雨姬实是无力反抗两女
合力,只怕剑雨姬已经扑了过去。

  而公羊猛身形已掩在三哥身前,靠着三人合力,剑雨姬一点机会也没有,这
才恨恨地坐回了位上。众人心下雪亮,剑雨姬的激动其来有自,对她而言,真正
的仇人不是公羊猛,而是这公羊刚。除了杀父之仇外,还添加算也算不清的仇怒
怨恨,以剑雨姬的本意,若有机会必然反扑,非将公羊刚挫骨扬灰不可!偏生现
下却听说这大仇人只剩不过两三年阳寿,能报仇的机会愈来愈渺茫,哪得剑雨姬
不因此激动?

  所谓的报仇就是要亲手为之,要让仇人的性命因自己的手而亡断,若非因自
己的手而使仇人毁灭,便失了报仇的意义。如今公羊刚只剩这么短的命,若他在
这段日子里好生小心在意,不给自己报仇的机会,还能含笑寿终正寝,剑雨姬怎
也无法容忍这种结果。

  尤其有个秘密,剑雨姬至今还不敢让别人知道,之前公羊刚化身弘暠子时,
几乎像是要补足体内阴气的微弱般,一有机会就把剑雨姬弄到床上去尽情淫欢,
这段时日下来剑雨姬也不知给他玩过了多少次,虽说感觉仍很微弱,至今未显迹
象,但剑雨姬却觉得自己似已珠胎暗结。

  本来若是为了报父仇,便帮弘暠子生个子女也无所谓,此事当日在亭子里头
献身弘暠子之时,剑雨姬已是想得清楚,却没想到竟坠入了奸人设计,自己平白
无故赔了身子,全无阻滞地承受了他火辣辣的调情手段,弄得娇躯敏感无匹,每
次都给他挑起欲焰,心甘情愿、毫无羞耻地与仇敌大行云雨之事,次次尽欢,没
一回她的身心没被那高潮迭起欢快征服。此事令剑雨姬愈想愈气,偏知若宣之于
口,只有引来公羊刚无情嘲弄的份儿,是以连怀胎之事也噤口不言。

  但现在自己能报仇的机会愈来愈少,加上若让这孩儿生下来,怀胎之时和甫
产之后,都是女人最为衰弱的时刻,想要报仇几可说是绝不可能,这下子她至少
又得白费将近一年时光,偏偏这又是与她骨肉相连的孩子,虽说征兆还不明显,
但却是剑雨姬现下唯一的亲人,便是知道尚有打胎这法子可行,教她又怎下得了
决心让这孩儿胎死腹中?

  即便她恨这孩子的父亲恨入骨髓,但剑雨姬终是名门之后,自幼所受的庭训
就是不迁怒、不贰过,如今要她迁恨旁人已难,何况要被迁怒的,还是自己骨肉
相连之子,更是她现下唯一的亲人,让剑雨姬又怎么能够恨得下心?

  见剑雨姬咬住银牙没再骂出声来,面上神色变幻莫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公羊刚只是冷笑以对,就是那种让人看了便气得牙痒痒的笑容,即便顾忌戚明应
在侧,公羊刚没有出言相激,可光那嘲弄的脸色,却也令人不由心下出火。公羊
猛却给排到了局外,剑雨姬连理都没理他,弄得他甚至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而
萧雪婷则似已出了神,从方才开始便是茫茫然,彷佛什么也没听到。

  而原该站在公羊猛这边的方家姊妹身为女子,对公羊刚化身弘暠子淫辱剑雨
姬之事亦所有闻,寻思之下已猜出剑雨姬心下的哀惨痛楚,两女一人一边扶着剑
雨姬坐了下来,一边冷冷地瞪了故作无辜模样双手一摊的公羊刚一眼,那神色令
人愈看愈火,偏又在此时此刻无从发作。方语妍还掌得住,只轻抚着剑雨姬粉背
让她顺顺气,方语纤沉不住气,已有些坐立难安。

  「难道说……难道说已经无药可治了吗?」好不容易等剑雨姬坐了下来,公
羊猛连忙开口询问,深怕又给人打断了话题。虽说公羊刚未必是个令自己喜欢的
哥哥,为了报仇还利用自己,因着他的缘故害自己被剑雨姬和萧雪婷误会,背了
不白之冤,可公羊刚毕竟是自己的哥哥,又是数年未见,如今好不容易见了面,
血亲兄弟间天生的亲近,让公羊猛怎忍心看他逐渐衰弱而死?

  公羊刚的毛病是体内阳气过盛,在练武之人中该算不得什么特异病症,若可
对症下药,应该还有得救,「若是体内阳气过盛,寻到性属阴寒的药物,该当可
以……可以治疗……」

  「没有用的。」一挥手,似是要打掉四弟最后的一丝希望,公羊刚嘴角笑意
愈寒,「一来大仇已报,我已经活得够了,也不用多延几年性命;二来这『烈阳
照雪』之功所伤重在经脉,即便服下灵丹妙药,要让药力在体内行开,扩散到四
肢百脉,也要运功使药力游走经脉之中。现下经脉既伤、药力难行,便有灵丹妙
药也不济事,不劳小弟你多费心思。现下仇人均已授首,有你在,山庄复立只在
眼前,三哥一生已然无怨,无须多做强求,这样……已经很好了。」

  摇了摇头,戚明应把过公羊刚脉象,对他体内情形知道不少。是人皆有求生
之能,公羊刚看得很开,彷佛随时就死都不放在心上的豁达模样,一方面是因为
大仇已报,二方面也是因为「烈阳照雪」功诀的影响,便不运功体内也如热火焚
烧,生不如死之下,难怪他不愿求生。

  「也不能这样放弃希望,」戚明应吁了口气,摇了摇头,「二叔刚才用在小
刚身上的那一套手法,虽不算什么上佳武功,在导气卸劲方面却也派得上用场,
你们几个在这儿住上两天,等小猛把这套手法学完再走,虽是治标不治本,好歹
也可以让小刚你过得轻松一点,就当是许久不见,二叔给你们的见面礼……别再
拒绝了,再拒绝二叔真的要生气了,若老大知道你们连二叔的见面礼都不肯收,
以后看你们九泉之下如何面对老大?他可向来没有这么小气!」

  见戚明应如此坚持,公羊刚半张了口却也说不出话来,毕竟彼此也算关系匪
浅,就算公羊刚心知自己时日无多,却也不敢真的拂逆了这仅存的长辈,而四弟
这边呢?以公羊猛的性子,既知这法子可以让公羊刚好过一些,自然没有拒却之
理,看来自己真的得在这儿住下个几天了。

  正要起身,却见戚明应眼角飘向剑雨姬,转回自己面上时却带着几分怒意和
无奈,显然方才方语妍的暗中手段并没能瞒过他的锐目。公羊刚微微苦笑,耸了
耸肩,那惫懒模样令戚明应想气也气不起来;他退隐之前也是武功高手,内力修
为虽不及明芷道姑,说到武功却也是各擅胜场,萧雪婷虽气虚体弱,可一见便知
是心伤难抑,倒也难以怨怪这对兄弟;可剑雨姬除了心伤之外,还有着被采补之
后的痕迹,方才把过公羊刚腕脉,从他脉象戚明应便看得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戚明应虽知公羊刚手段或许有些过分,但一来为报家仇,用上激进些的手段
却也难以怨怪,毕竟复仇为上,此乃武林中不成文的通例;二来以现下剑雨姬对
公羊刚怨恨之深,若真解了她体内禁制,让剑雨姬行动自如,只怕她就算拼个玉
石俱焚也想和公羊刚共归于尽,自己这棒煞的长辈身分可未必压得住她。公羊刚
那似也不想解决,一副任剑雨姬对他恨入骨髓,随时等着她找自己报仇的可恨样
儿,戚明应嘴角微微扯动,却也只能欲言又止,任得方语妍折腾。

  不过真正让戚明应担心的却是自方才便一语不发的萧雪婷。进得谷中时她便
似失了神,对自己等人的说话动作闻若未闻、视如未见,除了方才说到公羊明肃
与明芷道姑的情爱纠葛时发了声,其余时候简直就像耳聋目盲一般,一点儿反应
都没有,就连说到公羊刚只余数年寿命时也是似无所觉,显然早已放弃了报仇。

  这一点虽是还好,可她现在的模样却不由令戚明应想到句「哀莫大于心死」
的话,虽知明芷道姑之死对她而言是极大打击,却没想到会让她变成如此模样,
偏生他出身武林,打打杀杀之事早已习惯,女儿家心事却打破头也是想不清楚。

  「雪婷……」

  「嗯?……是……前辈?呃……二叔……」给戚明应叫了几声,萧雪婷却似
整个人飘在天外,全然不觉,直到方语纤看不过去,在她背后推了一把,才似将
这玉箫仙子从天上拉下了凡尘。

  「三妹已去,我这做哥哥的偏是……偏是不可能报仇……不要怪我……」见
剑雨姬愤怒的眼神转了过来,戚明应叹了口气,双手一摊,面向二女摇了摇头,
眉目之间满是无可奈何的凄楚,「我知道你们无法接受,但你来教我如何是好?

  你是希望我为大哥之仇,亲手伤我三妹和兄弟,或希望我为了三妹和兄弟之
死,对大哥的遗孤动手?兄弟闹墙,伤的永远是亲人的心;就因为左右为难,选
哪个都难过、都下不了手,怎么做都是错,我才会留在这儿,老六才会独行天涯
……」给戚明应这么一问,本来怒满胸膛的剑雨姬不由语塞。

  其实从听说公羊明肃竟就是天绝六煞中的掌煞、此次之事竟是兄弟闹墙之时
开始,剑雨姬便知无法指望这戚明应了,只不过听到他说不可能报仇,心下的火
仍使得她不由自主地瞪了过去,没想到引来戚明应这个问题。气得哼了一声,却
是不敢面对戚明应那张似要流泪的老脸,剑雨姬避开了目光,胸中的怒火竟也不
由给那沉闷的感觉窒了一窒。

  毕竟戚明应说的有理,他若真顾着兄弟情义,面对兄弟间你死我活的纷争,
无法插手、左右为难之下,躲着不理虽软弱得不像武林中人的处事风格,却也是
一个方法,仔细想来自己虽是父仇在身,可仇人也是为了父仇,若自报仇而论曲
直,自己还真未必占得了上风……

  自己是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剑雨姬猛地摇了摇头,呼吸不由一阵粗浊混乱,
连脑中都是晕晃成一片。公羊刚所欠自己的,还不只是父仇而已,他奸骗了自己
身子,又害得自己珠胎暗结,这方面自己要恨他可是大把大把的理由。虽说给这
句话一迫,剑雨姬对公羊猛是再没什么怒意了,可对上公羊刚时,那恨火仍是熊
熊直烧,一点不肯止息。

  见剑雨姬虽是怒火微消,眼中思索之色一闪而过,可转眼间又怒瞪公羊刚,
戚明应心知自己方才的话对这小姑娘算是白说,不过光看她偶尔飘移过公羊猛身
上的目光不带恨意,戚明应也知自己的话非是全然白费唇舌;不过真正令他伤脑
筋的是,方才的话在萧雪婷身上竟似蚍蜉撼树,这萧雪婷别说心动,就连一点点
反应也没有,不过那模样颇有几分异处,与其说是心已死,槁木死灰般的冷漠,
还不如说自己的话没打到关窍上,似乎她真的对报仇之事毫不关心。

  「雪婷,听二叔一句……」虽是有些难以出口,但戚明应知道自己恐怕是让
萧雪婷恢复生机的最后希望,从面容来看,这小姑娘恐怕还不只是三妹的徒弟,
若说是她女儿还似了个十足十。

  虽是无法报仇,但戚明应仍怀兄弟情义,可不愿三妹的女儿就此消沉,死灰
般过了一生,「你……你师父虽死也不愿你报仇,就是不愿你纠缠于情仇之中难
以自拔,她身为……身为长辈,总是希望你过得自在,如果你再这样消沉难过,
你师……师父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快活的……」

  「是……雪婷晓得了……」虽仍是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萧雪婷似也感受到
了这二叔的关心。她抬起头来,勉力笑了一下,可那笑容却没有一点点振奋的样
子,看得反令戚明应更为心伤。

  原本对她就没几分恨意,有了肌肤之亲后更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她的公羊猛
也不由为之心痛,但这终究是个开头,总比先前无论怎么撩她说话,都似撞上了
冰山般一点反应也无的好。

  看萧雪婷的反应,知道自己一番话多半又是功败垂成,戚明应张了张口,却
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倒是公羊刚飘了个眼色给公羊猛,将眼神转向方家姊妹,公
羊猛原本已悬起来的心这才放下了些。女孩儿的心事只有女孩儿晓得,看来也只
有让方家姊妹出马劝说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