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录(明雪仙子传)】第五十八章、十年光阴虚度似箭
【烟云录(明雪仙子传)】第五十八章、十年光阴虚度似箭
一方桌子,一面竹旗,一名古稀之年的老翁,茶摊周围三三两两聚集着一些贩夫走卒过往商旅,但听啪的一声催响,名叫老翁眉飞色舞瞧着周围听众道:「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天下正是乱世,什么北国兵,梁国兵,定州兵,一波接着一拨粉墨登场,正可谓是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刀光剑影的你来我去!」
他这么一说,周围聚集听书的人纷纷唏嘘不已,老翁吟吟一笑续道:「这可不,小老儿前些日子有幸路过关北群山,见那北兵和定州兵以前的战场,打的那是怎一个惨字了得,那山沟沟里,刀枪剑戟到处都是,处处都是白骨堆积如山,远远看去人骨雪白一片,大白天的都是鬼气森森,到了晚上还有僵尸出没,吸人血肉……」
众人一听他说起僵尸,纷纷竖起耳朵个个听的聚精会神。
老翁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又笑道:「其实老朽也是听人说的,不过那地方附近百里无人敢居住倒是真的。」
众人听着听着忍不住陷入当年那血与火,情与爱的回忆……
整整十年了,距离那场惊天动地的战役都过去十年了,这里是邺城,处在关北山脉的边缘,就在这大山脚下,坐落着一处世代居住于此的山村,时间正是中午时分,头顶一轮艳阳照下来很是有些闷热,这说书的老翁本名无人知晓,只是有个外号瘸子李,瘸子李无妻无儿,只收养了个男孩养了十几年。
说来这风风雨雨,岁月流转十几年了,这爷儿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还可以,虽然过的是紧巴了一些,但也好歹是在这山村子里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山里人,读书识字的少,这瘸子李虽然瘸着一条腿,可也是山里少有读过书的人,大字也能认识几个,附近要是有什么喜事白事都要请这瘸子李去主持主持,瘸子李平常靠说书为生,兼带着也能看一看风水之类,孙儿起名周宁,今年十五岁的年纪,从小就跟着瘸子李,爷儿俩相依为命十几年倒也说的上是虽平常但也快乐。
今日个,瘸子李说书又挣了几个铜钱,喜的老脸堆笑,收拾了吃饭家伙,一瘸一拐的回家了去,这瘸子李平常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喝几两小酒,就着花生米那叫一个自在,以前孙儿小,帮不到他,全靠瘸子李东讨西凑找来饭汤养育他长大,周宁长大以后,小小年纪开始人就孝顺懂事,砍柴下套打猎样样精通,运气好了,打几个野兔,獐子换些铜钱补办些吃喝,这爷儿俩也是生活滋润。
随着周宁的成长,瘸子李倒关心起他的婚姻大事来,按理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山沟沟里的人,瘸子李也没什么要求,这些年来,是东省一点西省一点给孙儿存钱说媳妇儿,连这小酒都不怎么舍得喝了,今儿也是嘴馋,实在忍不住就买了几两小酒解解馋。
艳阳高挂山顶,山脚下的小山村炊烟渐渐升起,瘸子李惦着小酒一瘸一拐笑呵呵回了家来,登时闻见家里阵阵野味肉香,油煎着肉香气从院子里就可把他给馋的,瘸子李把竹竿随手一放,笑呵呵瘸着腿坐在院里石磨边。
瘸子李坐了没一会儿,就见厨房里钻出来一个穿着兽衣的健壮少年,正是孙儿周宁,他一番忙活早已满头大汗,端着碗筷笑道:「阿爷!打了个獐子。」
瘸子李抽抽鼻子馋道:「好好好,哎,喊了杏儿来没?」
周宁擦擦头上汗水,笑道:「刚才喊啦,一会就到了。」
山里人家民风淳朴,有什么好吃的都要喊邻居一块儿享用,杏儿是隔壁张先生的女儿,从小识文断字,大周宁几岁,以前周宁小,没有奶水喂养,都是杏儿家接济的,两家关系倒好,周宁跟杏儿一起从小玩到大,感情又好,瘸子李跟杏儿娘都有心让这俩孩儿成一个家,但好景不长张先生害了大病,前年才去了,就留下杏儿一个人,杏儿是姑娘家的,又是个孝顺人,为此一段时间哭成了个泪人,附近邻里街坊的都互相帮着照看了一些。
周宁外表并无过人之处,长得普普通通,但他眉眼颇有几分正气,说的上是一个很受人喜欢的小伙,瘸子李扒开葫芦嘴灌了一口小酒,夹了块肉就着酒吃了几口,吃的满嘴的油,许久没有吃过野味,这次真是解馋了,喜的眉开眼笑。
过了一会儿,杏儿来了,还带了些山里的新鲜野果,后边跟着一条老大的四眼黑狗,这黑狗聪明又通人性很是惹人喜欢,谁见了都喜欢,平常活蹦乱跳的很是欢实,是张先生活着时特意从山下给杏儿买来的。
杏儿大周宁几岁,一直以来都是周宁管她叫姐,杏儿虽是山里姑娘,但父亲是教书人,四书五经样样精通,颇有几分才气,少有的能识文断字,长的是模样清秀,十分漂亮,娇躯穿着一件碎花裙子甜甜笑道:「咯咯,大黑最是馋嘴,老远就闻着味啦!」
周宁看见她来了急忙让座笑道:「前些天阿爷还怨我字识得少,非要我找杏儿姐教教字。」
杏儿坐下来摸摸大黑硕大脑袋咯咯道:「是么?你要想学我就教你。」
其实这还是瘸子李特意给两人找机会接近接近,听这俩孩子对话,登时喜得笑不拢嘴道:「周宁这孩子不笨,你教教他正好!」
周宁夹了几块肉给杏儿道:「姐,你多吃点,昨天还见山上油菜花开的正好,明天咱去看油菜花去。」
杏儿眨眨眼睛笑道:「好呀,我也想去。」
大黑尾巴乱摇,探着硕大脑袋卧在杏儿脚下,不时吐出舌头,周宁喂它几块骨头,大黑叫了几声啃着骨头活蹦乱跳的,杏儿出落的亭亭玉立,更加的明艳照人,三人说说笑笑开心的不得了,正巧门口路过一头戴斗笠的道士,此道士真是好个相貌,虽然是有些年纪了,长发银白,身上穿着也是朴素无比,但整个人看去端的是贵不可言,他手里拿着拂尘,立在门外瞧了几眼,摇头轻叹一声,举手念道:「无量天尊!」
瘸子李本就和道家有些渊源,看见门外立着如此贵不可言的道士,急忙起身请道士进来添置碗筷,周宁也是好客,连忙多打一碗米饭殷勤伺候,这道士年纪看去约有五十岁,但就是贵不可言,令人一眼难忘,声音清亮有亮,瘸子李殷勤十足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强拉着道士入了座笑道:「小老儿也是懂得几分相学,但像您这样贵不可言的相貌真是第一次见到。」
道士摇头放下拂尘一笑道:「贫道乃出家之人,至于这相貌么,也谈不上个高低尊卑。」
周宁端来肉食,他也不吃,只浅浅笑道:「一碗粗茶淡饭便可了。」
说着端起茶碗喝了几口米汤,脸上露出几分笑容道:「好喝的很。」
瘸子李对这道士是敬重万分道:「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小老儿敢问道长去往哪里?」
道士舒眉一笑,抬起头道:「贫道已有十年都在云游四海,也不知何处为家,说来一切皆是随缘。」
瘸子李想了想终究是忍不住问道:「刚才小老儿看见道长在门口摇头轻叹一声,是何缘故?」
道士瞧了瞧三人脸庞,又瞧瞧四周山脉,忍不住又叹一声道:「贫道立在门外时,瞧见此处黑气盖顶,想必今夜是有一场大的变故了,此地也并非久留之处,故而轻叹。」
周宁听的云里雾里,杏儿是姑娘家的,听他这么一说登也觉得几分害怕,只有瘸子李是信道的人,一听他这么一说大感害怕道:「那那,依道长怎么办?」
道士想了想道:「罢了,贫道就指给你们一条明路,事不宜迟你们三人且立即收拾行装离开此处,且记,天机不可泄露,否则必有大祸临头。」
瘸子李正要再问,道士拿起拂尘起身,转过身去吟道「无量天尊。」转眼间人就消失在茫茫深山中。
瘸子李跟这山村里的人一起在这深山活了大半辈子,哪里舍得坐视不管?强自镇定的给自己点上旱烟吧嗒吧嗒抽了两口,赶着周宁带着杏儿出去避祸,周宁哪里肯依?非要拉着瘸子李,瘸子李不忍离开这常年居住的地方,又对道士所言深信不疑,一时倒真作了难,只有周宁年纪轻轻不知厉害,半信半疑的带着杏儿牵了大黑往外。
瘸子李目送这俩孩子携手走了,这才叹一声道:「也许小老儿这都是命吧。」
他又抽了几口旱烟,吧嗒吧嗒几口打起精神拿起铜锣咣当咣当敲起来,非说是有劫难发生,但哪里肯有人听?都把瘸子李当成胡言乱语了。
却说周宁和杏儿简单带了干粮牵着大黑走下了大山,这一走就是不知不觉渐渐天快黑下来,回头一看群山巍峨颇有几分狰狞,野兽叫声此起彼伏,山顶一团团乌云密布,似有一场大雨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最后的爆发。
杏儿走了大半天也觉得累了,牵着大黑坐在路边一处大石头上,手儿摸摸大黑脑袋笑道:「阿爷也不知是不是被那道士骗了。」
周宁拿来干粮喂大黑吃了几口,心事重重道:「那道长看起来不像是乱说的人。」
山下一条大路长龙一样蜿蜒通向远方,偌大空旷仅就这二人,风吹草动,天边卷云涌动,杏儿坐在石头上美眸滴溜溜一转,少女心性起来笑嗔道:「要不咱俩回去吧?」
周宁也正有此想法,干脆拉起杏儿手道:「那就回去吧,阿爷一个人在山上我也不放心。」
大黑探着硕大脑袋欢实无比蹦蹦跳跳,两个少年人手挽着手走在回去的大路上,天气十分闷热,天色也越来越暗,二人挽手走着没多久,后边路上尘土滚滚飞快奔来数十骑,俱是鲜衣怒马,腰插宝剑,十几只猎狗耀武扬威跟在后边,这些人转眼就急驶过来,近了才发现这些人全都面蒙黑巾,为首之人身材略微发胖,体型倒也健壮,身穿锦衣臂膀鹰套,一副出来打猎的样子。
几名恶少骑在马上戏谑笑道:「穷山恶水的地儿还有这么标致的姑娘哩!哈」
杏儿见这些人实在无礼,骑着马苍蝇一样堵着人转,俏脸登时有了嗔怒,大黑呲牙咧嘴咆哮不已,周宁连忙挡住杏儿保护好她,为首的青年人摇头笑道:「不说小娘皮快来了,这儿又离老头子的地方近的很,还是给个几分面子好。」
中间一皮肤颇白的恶少,马上嬉笑道:「怕他作甚!我爹跟这老头子斗了半辈子也不怕他。」
青年人眼睛更亮了几分,摇头笑道:「奈何,孤家寡人啊,走吧,可别误了大事!」
白面男冷笑道:「呵!今天非要做出一桩大事给他们瞧瞧!叫他们对咱也刮目相看!」
青年人眉眼神情转变几次,似犹豫不决,白面男讥讽道:「怎么,哥哥你怕了?」
青年人握拳呸了一口道:「我怕个谁?」
说着一甩马鞭,几十匹马转眼间绝尘而去,杏儿见他们走了,蹙眉骂道:「没教养的东西!」
关北山脉前是邺城,左是飞龙关,右下是昌郡,再往下便是定州了,正好是夹在四城的中心,这一片儿倒归邺城管,不过距离飞龙关倒是近的很。
天上乌云盖顶,浓云滚滚隐约有风雷之声,杏儿抬头看看天,几丝细雨缓缓滴下,轻怨几声忍不住嗔道:「好像要下雨了。」
周宁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杏儿说了话他也不答应,杏儿觉得无趣,撇撇嘴也就不说了,二人再走一会儿,天上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走到一处路口时,飞龙关方向乌压压一片打着康国旗号的黑甲骑兵正路过这里。
夜空淅淅沥沥下着雨,夜色当中乌黑铠甲锃亮,马叫声不绝于耳,这些从飞龙关过来的骑兵真是威武精良至极,人人腰悬马刀,背负强弓硬弩,整个队伍除了沉默的可怕,行军之间颇有阵法,一眼竟然望不尽首尾。
飞龙关本是十年前定州之主命手下大将巴鲁领军四万,收留流民开镇建城,时至今日定州建国大康,大将巴鲁镇守飞龙关十年来治军有方,与民秋毫无犯,飞龙关人口猛增,十年未有战乱,说的是一片净土,境内又是路不拾遗,民风极好盗匪绝迹,真乃美名极盛。
男儿都有心入伍一展雄心,周宁虽是山里不见世面的人家,第一次见到如此威武雄壮的军阵,内心的激荡震撼真是无以言加。
两个人在路边被大军所挡,不一会儿身上衣衫渐湿,夜雨瓢泼之中,数俩夹在中军行驶过来马车,马车后边精兵无数,八百名虎贲卫士护卫在前,三千御林军在后,夹着中间数俩马车,杏儿正被雨淋的难受,冷不丁马车里传出一声高贵好听的女子声音。
风轻舞,珠帘开,一股女子幽香飘来,电闪雷鸣中,仅是这短短一眼便成了男儿心中最美丽的景色,珠帘在风中无声无息舞动,珠帘间露出一抹红唇,依稀间,瞧了清楚,只见马车内端坐着一名高贵冷艳的绝色女子。
她的双眉是如此的美,仿佛是上天最骄傲的杰作,一双美眸清澈如水,投射着聪慧文静的柔光,给人以极其聪慧的感觉。
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叫谁看上一眼便一辈子都忘记不了,小巧精致的琼鼻下,是那珠帘轻舞间露出的那一抹诱人红唇。
她是很高贵冷艳的,又无疑是极为诱惑,苗条修长的女子娇躯穿着一袭粉红襦裙,衣襟敞开着了件绣着大片精美花卉的丝绸抹胸,抹胸里饱满酥胸清晰可见,挺拔丰满,一眼看去她的酥胸富有青春的弹性。
柔肩飘香,纱袖轻裹肌肤白皙胜雪的诱人玉臂,修长玉体高贵之处又平白多添几分诱惑,圣洁与诱惑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令人惊讶的是,她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年约八,九岁左右,模样清秀的小男孩,小男孩长发束以玉冠,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身上穿着一件淡黑衣衫,气质颇多几分书气,小小的年纪还未褪去稚嫩。
周宁正在发愣,一声少女娇呼突然响起,两名漂亮丫鬟笑着拿来两柄雨伞递来吃吃笑道:「这么大的雨傻傻站着,不怕淋么?我家小姐送你们两把伞用,不必还啦!」
说着蝴蝶一样笑着走了,周宁傻傻的接过雨伞撑在头顶,风雨登时被遮去,一名白发老将从另一辆马车跳下来,抱拳弯腰道:「馆主,各镇将军齐聚关北山商讨,我们不可迟了。」
马车内女子玉手轻抚男孩脸颊,美眸恍惚道:「巴鲁将军,我只是想起从前一些往事,心内有些惆怅罢了。」
巴鲁将军轻叹一声道:「馆主,眼下事情万分紧急,康国全凭您一人支撑,您可不要再徒增烦忧。」
马车内的不是别人正是欧阳霓,欧阳霓轻挥玉手道:「好了,闲话就不提了,我们走吧。」
巴鲁将军抱拳道:「是!」
铁骑无数潮水一般往前推进,巍峨高山无数,也不知等了多久这些铁骑洪流才过完。
电闪雷鸣之中,小小山村突闻马匹尖叫,马脖子上悬挂着的铃铛叮叮乱响,大雨漂泊当中从山路上奔出数十匹马来,就是周宁和杏儿遇见的那伙人。
这伙人蒙着黑巾个个被淋得成了个落水鸡,肚子里满是不爽,白面男尖声笑道:「早知道就不出来了,没得受罪!」
青年人眼睛在夜色里更亮了几分笑道:「贤弟可不是我缠着你来的。」
白面男撕开黑巾露出一张油面粉脸的面庞,笑容邪魅道:「兔子是打不到了,不过这人嘛,现成的哈。」
他说着猛然抽出腰间配剑冷声笑道:「哥哥,今夜就做一桩大事吧,要不然可就忒无趣了。」
几十名恶少纷纷下马抽出配剑围在一起,青年人背负双手道:「依你依你,那就开始吧。」
山路崎岖,周宁和杏儿牵着大黑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山村时,电闪雷鸣山村里却是静谧的可怕,大雨之中熊熊燃烧的房屋,雨水扑而不灭。村子里再也熟悉不过的乡亲父老全都成了一动不动的死尸,血流的到处都是,年轻女人雪白的肉体躺在草丛里,雪乳被抓的处处伤痕,双腿间血流不止,杏儿当场就吓哭出来了,翻遍了所有尸体,唯独不见瘸子李。
周宁哭都哭不出来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会遭受这样的噩运,他想不明白,也搞不清楚……
杏儿哭着哭着哭的话都说不出来,就在这时大黑毛发倒竖,呲牙咧嘴的冲着树林子里咆哮,周宁猛然扭头一看,一支冷箭嗖的一声射在脚下,几十名恶少牵着十几条嗷嗷怪叫的猎狗呼啦一声窜了出来,一人油面粉脸,手拿弓箭立在树下哈哈笑道:「小爷就说没错吧?遇上的俩人一定就是这沟沟里的,阿三你可输了,回去就把你老婆给小爷好好玩几天!」
大黑俩眼血红,几欲猛扑过去还是杏儿强拉着大黑,那体型发胖的青年人声音清晰笑道:「跑吧跑吧,这是给你们的机会,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要浪费了。」
白面男呸的一声道:「也让你们见识见识小爷的箭法。」
周宁恨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的就要过去拼命,杏儿拼劲了力气拉着他就跑,二人在前边跑,后边几十名恶少牵着猎狗在后边不停地追,冷箭一支接着一支射来,活生生把人当成山林猎物一般,白面男不时狞笑道:「打猎咯,打猎咯,实在令人愤恨!」
雨水冲刷着脸庞,眨眼间把泪水洗刷干净,后边的恶少们故意折腾二人,享受着追逐猎物的快感,周宁和杏儿跑的气喘吁吁也是山路崎岖,几次都跌倒在地,两边山林飞快倒退,后边恶少们嬉皮笑脸穷追不舍,冷箭一支接着从后射来,杏儿是姑娘家的身体娇弱,跑不动时猛的摔倒在地,大黑呜呜狂吠,后边恶少们接连射箭,周宁急忙趴下来拉杏儿。
大黑咬着杏儿衣袖拼命的拉,后边恶少们张弓搭箭看也不看不时射来,就是这么一瞬间,猛然箭不知射到了什么东西听到几声颤响,紧接着后边恶少群里传出一声凄厉惨叫,周宁头顶呼哧呼哧传来马匹喘息声,他本能抬头一看,只见大雨瓢泼之中路上挤满了穿着精铁铠甲的定州兵。
那匹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马上的人噗通一声跳下马来,原来是个年轻小将,夜色里看他身形瘦长,腰悬一把长剑,微一抱拳道:「姑娘,没事吧?」
杏儿疲于奔命下,话也说不出来,后边骏马上跳下一名头戴斗笠的男子,此男子身穿黑衣,腰束一条紫金龙带,电闪雷鸣之中,只见斗笠下男子约有二十七岁的年纪,眉峰似剑,一张英俊面容似是看尽沧桑一般略带几分风霜,整个人气质不凡。一眼看去便知是人中龙凤,目光看在人身上不怒自威,叫人没来由的先自胆寒了几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朱霖。
周宁怔怔的瞧着面前男子,面前男子声音威严的淡淡道:「没事了。」
他说着背负双手走向传来恶少惨叫的地方,只冷冷看了几眼尸体便偏过脸去,这年轻小将名叫轩辕文,是朱霖收养的一个孤儿,他此刻带着周宁杏儿二人跟来道:「将军,这里不曾有盗匪出没,这些人?」
他说着低身看了看这恶少尸体,恶少头部中箭,箭生生透脑而过,大雨哗啦啦冲刷下来,轩辕文揭开面巾看了几眼,眉毛忍不住皱了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朱霖手掌轻扣旁边一颗老树道:「你直说无妨。」
轩辕文这才恭敬万分弯腰道:「是吴德儿子的朋友,曾经在皇宫里见过他,也是皇上身边的侍卫。」
朱霖听了只是轻淡道:「可怜吴德赋闲在家很久了。」
这边人在谈话,后边马车里传出一声娇滴滴的呼喊,是赵玉儿的声音:「相公,怎么了?」
朱霖转身回道:「没事,只是这里有两个孩子,就让他们坐马车里好了。」
赵玉儿柔声笑道:「那让这两个孩子来吧,正好陪我说说话。」
周宁和杏儿完全不能做主的听任着上了马车,上了马车也是恍恍惚惚的,赵玉儿怀抱一个小女孩柔声道:「大雨天的,说来也是缘分。」
周宁埋头不语,杏儿可忍不住了,流着眼泪就把事情说了一遍,赵玉儿听了忍不住蹙眉道:「这些恶贼,居然这么胡作非为,真是无法无天!倘若姐姐还在,谅他们也不敢。」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轻叹一声道:「这也整整过去十年了。」
轩辕文在外恭敬道:「夫人,馆主她已到了雁楼了。」
赵玉儿轻道:「好,知道了。」
她说着眼睛瞧在杏儿脸上柔声安慰道:「你别怕,到了雁楼自有我们给你做主。」
杏儿满怀感激哭道:「倘若夫人真能为我们伸张冤屈,杏儿就是做牛做马又要报答您的恩德。」
赵玉儿摇头笑道:「可别这样说,什么做牛做马的,人都会遇到难处的。」
一路上也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这才赶到一处隐藏在众山之中的山庄所在,立在山下抬头看去,只见头顶雄山巍峨,人倒是显的如此渺小了。
山庄内灯火正亮,屋檐下滴水成帘,房间内红纱绿屏,香气缭绕,正是一间女子闺房,欧阳霓轻靠朱窗,美眸欣赏着窗外花圃,长发飘飘,一袭粉红长裙随风轻舞,风雨交加之中,她纱袖轻裹玉手拿起杯子,轻启红唇淡淡品了一口,惹的身边茶气升腾漂浮。
大厅之中,王景胜脸蒙白巾,瘦长身躯穿着一件白色长衫,腰缠碧玉宝带,腰带内斜插一把短刀,背后立着两名带刀武士。
王景胜在大厅里闭目养神,没过一会儿朱霖握着夫人玉手走进大厅,身后跟着一名小女孩,这小女孩是朱霖女儿,取名朱小倩。
赵玉儿一进房间,便伸出手儿温柔体贴的帮丈夫取下斗笠,轻轻依偎着朱霖肩膀笑道:「让你坐车你不愿意,以后看你听话不!」
朱霖微微一笑,伸手搂住夫人娇躯道:「无妨。」
王景胜睁开眼睛道:「原来朱霖兄与我一样都不爱坐马车。」
朱霖点一点头笑道:「坐在车里总觉得闷,实在不习惯。」
王景胜伸手一指旁边座位道:「来,好好叙叙旧。」
朱霖搂着赵玉儿一块儿入座,与王景胜低声细语片刻,巴鲁将军陪同着欧阳霓一块儿从大厅里边走出来,欧阳霓玉手牵着一个名叫冉儿的小男孩。
赵玉儿一看这小男孩抬头笑道:「冉儿又长高了,小倩昨天还想你呢。」
冉儿跟朱小倩早就认识,俩人一见面喜欢的不得了,在大人身边一块儿玩耍,朱霖,王景胜起身跪在地上道:「馆主玉体安康。」
欧阳霓轻抬玉手道:「两位将军不必多礼。」
朱霖和王景胜这才一块儿坐下,小倩拉着冉儿跑到朱霖旁边,朱霖一手抱一个宠溺十足道:「这俩孩子真是天生一对,冉儿从小就聪颖,长大了一定更有出息。」
欧阳霓嫣然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他以后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他,他也许有自己更好的选择。」
朱霖赞同道:「馆主最懂冉儿为人,冉儿喜欢什么,我也支持他。」
赵玉儿轻轻点头道:「恩,也许我们这些大人,真的不明白小孩子的世界,等孩子长大了,会懂得我们的苦衷。」
几人聊了会天,没多大一会儿张彪手提马鞭从院子里走了过来,身后数名武士陪同闯进大厅,王景胜闭目塞耳,朱霖逗弄着小倩,冉儿坐在欧阳霓身边一语不发,张彪一看见欧阳霓,咳嗽一声跪在地上道:「馆主召命,卑职一路快马加鞭赶过来,没想到还是给晚了。」
欧阳霓抿嘴一笑,柔声道:「也不算晚,张将军请起来吧。」
张彪这才起身入座道:「皇帝还没来吗?」
朱霖淡淡道:「一会皇帝来了,我倒有事情问问他。」
张彪好奇道:「朱兄怎么了?」
朱霖轻抚小倩头顶道:「路上时候,皇帝的侍卫们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竟然向我的卫队射箭。」
张彪眉毛一皱,不悦道:「这些奴才真是放肆,说来也真是陛下他管教不严了,以前我就说这个人不适合当皇帝,唉!」
欧阳霓道:「年轻人跋扈一些也是正常。」
巴鲁将军按剑立在欧阳霓旁边道:「馆主,除了许亮镇守昌郡,将军们都来齐了,我们开始吧?」
欧阳霓道:「等皇帝来了再说吧。」
众人就在这里等,等了大半天,十年前的小泥鳅,如今的赵雨穿着锦衣黄袍,腰悬一把宝剑走进大厅里,身后跟着老老实实的吴文明,他体型微胖还是以前的样子,先是冲欧阳霓叫了声姑姑,将军们一个个也不动,赵雨也是习惯了道:「路上雨大,请姑姑不要见怪。」
欧阳霓抚摸着冉儿头顶道:「皇上你是一国之君,不应该再贪图玩耍了,尤其是和那些狐朋狗友的市井之徒搅在一起。」
赵雨点头称是道:「姑姑您教训的是,我一定记在心上。」
赵雨这才坐下,巴鲁将军掀开大厅正中的地图道:「馆主召将军们来,是为了眼前日益严峻的危险,自我国夺取西都以来,堪称腹背受敌,前有北国,后有梁国,如今渤海又面临着妖界九重天雾江水师的威胁,将军们既然都来了,就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彪手指地图道:「慕容冲在锦州一带驻扎着二十万大军,本镇在前线是如坐针毡,日夜都得提防,若不是巴鲁将军的飞龙关驻扎着五镇兵马,前线能不能牵制慕容冲都难说。」
巴鲁将军皱眉道:「如今我国各城从邺城,关北山,飞龙关,定州,雍州组成一条斜线防御敌人,这道防线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但锦州孤立无援,能不能救锦州就另谈了。」
王景胜沉默半天出口道:「馆主切要防备妖界力量,九重天面对十万大山的威胁,早就想渡过渤海作为退路。」
欧阳霓摇头道:「妖界九重天可以先放一边,梁国又是自救不暇,但是如今天下十三国并立,我国背后又是诸雄割据互不相让,大康最大的威胁是慕容冲,诸将应该严防大战来临,锦州绝不能落入慕容冲之手。」
张彪抱拳恭敬道:「馆主的意思是否想往前线增兵?」
欧阳霓轻咬红唇嫣然笑道:「决定未下,还不能说好,只是辛苦张将军了。」
张彪呵呵笑道:「没事,反正这些年也习惯了,慕容冲急也不行,毕竟慕容极也跟他如同水火,总会轻松一些。」
话到这里,欧阳霓温柔笑道:「既然都谈好了,别的就没有什么事了,说起来我也有些困了,就先回房休息了。」
赵玉儿举起手道:「馆主且慢,人家有两个人请你务必见一见。」
欧阳霓握着冉儿手道:「公主您但说无妨。」
赵玉儿走出来命轩辕文带着周宁和杏儿一块来到大厅,赵玉儿轻搂杏儿道:「请诸位为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做主。」
赵雨神情如常品茶,吴文明却是有些心虚,本来他如愿以偿能看到赵玉儿和欧阳霓这两个绝色美女,心里偷乐不已,不时偷偷看看两个美女乐不思蜀,可周宁和杏儿一出来,吴文明可就站不住了,本来就是粉白的脸看去更白了!
一群恶少虽蒙着面巾,杏儿和周宁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俩人了,杏儿强忍泪水指着赵雨道:「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杀了我们整村的人,若不是朱将军救了我们,我和周宁哪里还有命在?」
赵玉儿脸色不悦道:「姐姐若在,哪里会有这么无法无天的事?奸淫掳掠,杀害百姓,把人当野兽一样追逐猎杀,试问馆主就无动于衷吗?」
吴文明吓的腿都发软了,赵雨抬起头没事人一样淡淡道:「不知道这位姑娘真的看清凶手的样子了吗?」
杏儿急道:「虽然蒙着面巾,可你们的身影,声音,化成灰我都认得!」
赵雨咳嗽一声笑道:「我不必化成灰,我就清清白白的站在你面前,这黑灯瞎火,电闪雷鸣的,你怎么一口咬定就是我呢?」
吴文明登时急道:「谁说不是?一个野丫头无缘无故的血口喷人,这里是你说话放肆的地儿吗?」
赵玉儿冷冷道:「那这里有你说话的地儿吗?」
吴文明被赵玉儿一说,吓的尴尬无比的吞吞口水没敢说话,赵雨起身道:「姑姑,朕累了,既然你们都说好了,那朕就先回定州城了。」
沉默半天的朱霖忽然起身笑道:「皇上忙活了半天的确是累了,那你就先回定州城吧,本镇随后就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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